刘老四把要求见他的人让进了屋,还没来得及问从何来?陌生人就先把手中的信递给了他,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刘四爷:
请你速随送信人来我公馆一趟。
此致!
曹尚徳
七月二十八日
“坐地虎”刘老四,突然真成个“卧地虎”了,双手捧信,竟颤抖得这张纸哗哗地响,心里跳个不停,站着发呆起来。
送信人有点儿着急说:“刘四爷,曹文书让您赶快去,咱们走吧!”这时,他才想起还有人在等着他呢。他让马夫套好鞍,在临走前也不敢向家人告知,只向看门的人说:“我到县城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别等我。”便策马而去。
一路之上他都在想,真是祸不单行啊!人要倒霉了,盐罐也生蛆,被县府人叫去可不会有好事。这究竟是什么事呢?又有多大的事情呢?他一直揣摩不透。当二人快马加鞭到曹公馆门口时,太阳已经落山,曹尚德早等候在门前,刘老四立即下马,尚德迎上去说:“刘四爷,你老人家辛苦了!”他一听,心想,文书的口气为何这么好,难道真不会有大事吗?他在心里自问。
曹尚德把刘老四带入客厅,先让座,后递烟,又给他倒上一杯浓浓的茶水,然后自己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向刘老四说:“四爷,急着把你叫来,是关于你府的事,和你见面磋商一下,因为我去你们那里很不方便。是这么回事,今天中午驻军张团长来找我,说是后天要把团部搬到你府,还说要我给找几个妇女帮忙,为他的团副迎娶你家大小姐而做些活儿。这些事,都是非同小可的,才把你叫来商议。”
刘老四听后,方才放心地说:“是啊,曹文书,你可要给我出出主意呀!我正在准备,也正在发愁。”刘老四弄不清曹尚德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因此,不敢亮心底,只能模棱两可地说。
“你府的忙我是要帮的,只是有点建议。”
“你就讲吧,我听你的。”刘老四很慷慨地说。
“我的意见是将计就计,把大小姐许配给他们的团副。”
“啊!把金珠给他?”
“是的,我知道你和夫人都不会同意,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是军队里人相中哪家的姑娘,谁都跑不掉。上个月南召县一富户人家的小姐被驻军的一位军官看中了,要娶,但女方的家人硬是不同意,最后不仅把女儿夺走了,而且用机枪扫了她全家,不知能有几人存活。此事虽然国军上峰也要追究下来,但,又有何用,一切不都晚了吗?只要你们家里同意大小姐的婚事,我就能把不让部队驻进你府的问题解决了。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军队进驻你府,你家将有很多麻烦事情发生,机枪驾到门头上,别说你一个大千金给军队结亲了,你有十个、二十个也不够,连、营、排小头目还多着呢?不只是这方面的事发生,其他方面想到的、想不到的事都会出现,军粮不够也要吃你的,几千口子人,连吃带扔的,你得多少粮食往里填啊!平常需用什么东西呀,头目多,你给谁、不给谁都是事,到那时谁也不认你是团副的老丈人,你府将永无宁静之日。”
“曹文书,你说这些,我也都想到了,但是实在是没法子呀!今天你出这个主意,只要能做到不让军队进驻我府,那我按你说的意见办,我全当家了,回去就给金珠的妈和奶奶说,让她们想开点儿,同意就是了。曹文书!太感谢您了,事过后我一定要重重谢您。”
“这倒不必,只要平安无事也就行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家人担心,曹文书,别的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了,二小姐好吗?”
“噢!你说银珠啊,她同她奶奶到山庄那里去住了。”
“那就好,慢点儿走啊!天太黑了,我让警卫员送你。”
曹尚德送走“坐地虎”,心里舒畅多了,金珠嫁给军队,能保住刘府,也就能保住刘银珠,只要银珠不被人抢走,那就万事大吉了。
曹尚德强调把“坐地虎”的大小姐嫁给团副,一个原因是军婚不可抗;第二个原因是只要有一件事同意作为前提,第二件事就可以左右摆布,类似这样的事,曹尚德作为说客是富有经验的。
月度归档: 2020 年 12 月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二章 曹尚徳智转危机(一)
部队要驻进刘府的事,“坐地虎”刘老四象树上的一只乌鸦,终日慌乱不安,他满腹忧愁,十天期限就要到了,国军进驻府后,该是如何的乱糟,这个家该如何维持下去?他吃不香、睡不宁地一直思虑着。
十天来到了,二十天过去了,三十天又来到了,一直九十天过去了。刘老四的心从惊恐到安然,他一直庆幸队伍定是开拔走了,不会再来了。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从没敢到县城打听过军队的消息,因为他生怕一打听,别的部队再来了。因此,他在侥幸中度过了平静的一百天。
这已是到了七月,刘老四彻底地解除了军队进驻府内的思想戒备,把后花园垒起的围墙也推倒了。当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快要忘掉完的时候,突然,七月十七日下午,张团长带着警卫员,还有厚厚的聘礼来到了。刘老四好像从梦中惊醒,急急忙忙地迎接招待。在“理事园”客房坐定后,张团长很有礼貌,还似乎有点歉意地说:“老主家,让您挂心了吧!本来是部队要很快驻进你府,结果突然奉命出发,我们团往西部执行任务三个月,这不,刚回来两天我就赶快跑到这里来,您的准备工作该是更充分了吧!”
刘老四的脸青、黄、白、赤皆有,他结结巴巴地说:“张团长啊!真是对不起了,您走了后我把部队进驻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是一直等啊等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去找吧,又不知道地方,恐怕再落个刺探军情的罪名,也没敢去,想着你们三个月就没到,肯定是部队开拔走了。前几天我才把围墙推倒,不过,也没什么妨碍,你若真还需要进驻,我们再垒,费不了多长时间。”
张团长听后,并没有生气,很客气地说:“这不能怪你,这是因为我们的部队发生变化而造成的,还应该感谢你的劳苦功高呀,让您辛苦了!”
张玉玺的这番话,使刘老四出乎意料之外,他把还在颤抖的双腿收住了,试探地向张团长问:“那你们的军队不往这里住了?”
“不,马上就搬进来,不用打围墙了,你把‘后花园’和你这‘理事园’给我们腾出来就行了。正好这两个园连在一起,便于管理,我把我的士兵约法三章教育好,不扰乱你们就行了。”
刘老四刚收住颤抖的双腿又变软瘫了,他带着哀求的声调说:“张团长,您得给我个准备的时间呀?”
“嗯,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我们就开进来。另外,想问问你的家世,你不在意吧?”
“不在意,不在意,你说吧。”
“令堂大人们都健安吧!”
“都好,都好,让你费心了。”
“夫人好吗?”
“好,好!”刘老四实在是无心对答。
“听说你的夫人是名门闺秀,很是标致啊!”
“你过奖了,一般家妇罢了。”
“有几位儿女啊?”
“两男、两女。”
“哦!真有福气,儿女双全。上次我们在‘桃花园’遇到的姑娘,那是……”
“那是我的长女。”
“令妹芳龄有多大?”
“今年多大,我记不清楚了。”刘老四有意打马糊眼。
“那许有婆家没有?”
“这都是她奶奶、母亲的事,我从没过问过。”
“那你找机会就向她们问一问,如果已许过人家,就马上退了,我的团副看中了你家的大小姐,这是您刘家的福分,我的团副可不是一般的人,聪明精干,堂堂男子汉,将来说不定就是旅部、师部的人选,你可不要小看了。这是聘礼,请您收下,军务在身,我们要走了!”
刘老四强支撑着要倒下的身子骨,说了声:“我这就不送你们了,走好!”
张团长的脚刚迈出门坎,刘老四便晕倒在地,站在门外的佣人们立即走上前扶起,连叫:“老爷!老爷……”呼叫好长一阵子后他才哼出一声。有人立即去报告了彭夫人。
夫人吓得魂飞丧胆,颤颤抖抖地来到了“理事园”,她未走进屋里就哭得像刘老四真死了一样,令人惊恐。
当人们把刘老四抬到床上,又叫来了医生掐人中、敲背苏醒后,彭夫人才慢慢停止了哭泣。余奶妈她们又送来了奶、汤。刘四爷喝后,脑子才算清醒过来,他看到满屋都是人,有气没处出的气呼呼地吆喝:“你们这么多废物都来这里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都给我滚!”佣人们吓得一个个跑了出去。
这时,彭夫人又掉起眼泪,刘老四一看,便说:“你咋不走哩!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彭夫人擦去眼泪,低声地说:“少卿啊!你刚才不是晕倒了吗,大家才来的。”
“谁叫你们管我的!我死去才好哩!”
夫妻俩人正说着,大女儿金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哭着说:“爹!你咋了?我来迟了。”金珠说着,伸出手亲切地拉着父亲。
这时刘老四挤出笑容,对女儿说:“金珠,别难过,爹没事,我不是挺好的吗?刚才只是有点儿头晕,现在全好了。”
金珠同父母呆了一阵子后,刘老四完全恢复了理智,看来只有他的儿女才是他的定心丸,他看到金珠马上就变了样子,这时他平静温和地说:“金珠,回你的房间吧,我和你妈有话说。”
“那我就走了,爹,妈。”
金珠走后,刘老四向夫人说:“润清呀,大祸临头了,军队又要进驻咱府,说是再有两天就来到,这可咋办?还有,我要说出来你可别难过,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想想对策。”
刘老四把张团长要给团副娶金珠的事,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夫人听后,如同霹雳轰顶,脸色刷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停了好半天才说了声:“这可怎么办?”
“他娘,我看让金珠到山庄躲起来吧,或者装病卧床不起,再不然就赶快到南阳城去让老二给她找个婆家出门算了。”
“少卿啊!你说这办法能行吗?能来得及吗?千层纸包不住火,这军人可不是好打发的,咱惹不起啊!弄不好家破人亡。”
“那你说咋办,让孩子就跟着穷当兵的受一辈子罪!没家没业的,今天在这儿打仗,明天又跑到那儿打仗,说不定哪天就把命送了。这个年代,当兵的明讲,都是炮灰,子弹那东西可不长眼呀!到那时可就把金珠害苦了。你没听过穷人还说:‘拉棍要饭,也不让女孩嫁给当兵汉。’又何况我们呢?我们这个家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从没有一个闺女嫁给当兵的。”刘老四正说得有劲,忽然仆人通报,说是县城来人要见刘四爷。
“她爹,我先回房去,晚上咱找金珠一块儿好好商量商量。关于军队进驻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可得想开点,你看,我就挺住了!你是一家之主啊!更应该沉着气,才能顶起大梁呀!”
“好,你走吧,别啰嗦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六)
当天晚上,张玉玺把团副姬一军特意叫到家里,饭后到客厅里喝茶坐定,他和妻子都像慈父母般的对待一军,这倒不是只今天才这样,以往都是这样。因为,姬一军救过张玉玺的命,便是终生之恩,说起此事,颇有奇巧。
那是一九三六年九月,在张家口一带与中共红军的一次伏击战斗中,张玉玺腿部受了重伤,无法行动,当时他只是个排副,国民党军队把他扔下不管。这时,从山沟里走出了只有十九岁的姬一军,把他背回自己的家,经过医治,两个月后就回到了部队。当时他们的大本营在大同,他走时就把姬一军带上了,他说:“知恩不报非君子。”
张玉玺回到部队后,当然是挂过彩的有功之臣了,一下子就提升为营长,接下来就是团长。这时,被他的上司副旅长桐柏川看中,就把还在天津读书的女儿介绍给他,第二年春天便结了婚。这样,姬一军就一直跟随着他,开始是警卫员,后来从排长、连长一步步地提升为团副,他的升官,一方面是张玉玺的帮助,但更重要的还是他本人有能耐,他的书写能力很强,做张玉玺的助手,这也是上级的决定。
张玉玺坐在一把藤椅上,向姬一军说:“一军,你细听着,今天我和你嫂子特意把你叫来,是向你说一件大事,这事非同小可,你必须得听我们的话,是这样吧?碧云!”桐碧云坐在旁边的発子上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一说,姬一军看了看他们夫妻俩严肃的表情,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问:“大哥,莫不是部队又出了什么事情,与咱们有关吗?”
“不是的,是你想不到的事。”
“那是什么事呀!大哥,你快点儿说给我听吧,我这个人性子急。”姬一军说着不由地站了起来。
张玉玺打着手势说:“快坐下,快坐下,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大哥,你就别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
“好,好,是这样一军,你还记得前天从刘府回来的路上我向你说的话吗?”
“记得。”
“我回来给你嫂子说了,她同意了。”一军立即把脸扭向桐碧云,看着她说:“嫂子,你真的同意了。”
“是的,我同意了。”姬一军莫明其妙地想:“这种事她也爽朗。”
张玉玺继续说:“你嫂子不仅仅是同意,而且举双手赞成,要把那位姑娘娶给你。”
“啊!给我?你相中的人给我,我不要。”
桐碧云接着说:“一军,照你这样说,嫂子我就是不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嫂子,你别误解,我是说大哥喜欢的人,我怎能夺人之爱呢?”
“你不要这样想,你大哥压根就是为你张罗的,说是他想娶,那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大哥能丢掉我吗?”
张玉玺抢过妻子的话茬说:“是啊!是啊!你嫂子讲的都是实话。”
“既是这样,那也不成。”
“为什么?”张玉玺急切地问。
姬一军稍加思索地说:“第一是我高攀不上,第二是我养父母不会同意,离我们家太远。再说,人家姑娘也许早有婆家了。”
“这些都不怕,他许一万家,咱也不怕,不行,咱就用机枪吓他们,没有不成的事。只是你养父母那里吗,我做主了,你就别管了,由你嫂子我们俩当家了,你看过唱包拯的戏没有,如若父母不在,就得向嫂子叫嫂娘,既然身为嫂娘,那就能当兄弟的家,你说是吗?碧云!明天咱就去送聘礼。”
“咳!嫂子当家不当家是另码事,主要一军你已经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该娶媳妇了。马前马后地跟着你大哥这么多年,我们有责任帮助你成家。至于你的养父母那里,我想他们也会理解的,现在是战乱时期,你又在外边,哪能回家安安生生接媳妇呢,过后,再给家里说也不迟。”
“那可不行,我亲生父母过世得早,是他们亲手把我养活大的,这不同于亲生父母好说,在我们老家婚姻大事不经过父母同意为逆子。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的情意我领了,大哥批准我回家给养父母打个招呼后,再回来办婚事。”
“这我可当不了家,当前的局势是紧要战备时期,从全国来看,日本鬼子一直扩大占领我们的领土,共产党到处闹翻身,分土地,咱这一杆枪得有两个眼才能对付得了。我们这里现在日本鬼子还没能打进来,让部队扩散到乡村对付共产党,要是鬼子再打过来,我们就够惨了。你想,这个时期能让一个团级干部回家探亲吗?甭说上峰,就我这一关你也过不去,确实不能走。”
“要是这样的话,别着急,让我考虑考虑,给家里写封信讲一讲,过一个时期再定行吧?”
桐碧云看着丈夫的脸说:“玉玺,一军讲的也在理,稍缓缓,你说呢?”
张玉玺出于无奈,瞪着眼,咬牙闭唇思索了一会儿,说:“那就按你们的意思,等一阵子再说,不过,时间不能拖得太久,我下次去刘府就要跟主家摊牌了。”说后,姬一军提出要走,便速速离去。
姬一军走后,天已经很晚了,张玉玺同妻子进了卧室。这时,张玉玺长叹一口气说:“唉!一军这孩子真是个傻大帽,硬是不知道要老婆,这种人世上真少有,我总觉得他有点古怪,是不是身上有毛病呀?”
“睡吧,别胡说了,人家孩子老实,这才是好人呢,你有这样一个帮手,也算烧高香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五)
夜很深了,张玉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像烧开的水,像倒海的浪,一直翻滚不停,只好点亮马灯,坐起来抽烟。
他妻子说:“玉玺,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了,咋一直不睡呢,遇着什么难题了?回来时不还是挺高兴嘛,怎么现在坐卧不安呢?该不是部队又要开拔了吧!”
“你睡吧,都不是。”
“那是怎么了,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碧云,你别问了,我难以向你启齿。”
“咳!有这么严重吗?”桐碧云边说边推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丈夫痛苦不堪的面目,体贴得像丈夫平时对她那样,伸出胳膊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地问:“玉玺,你究竟有什么难处,就向我说说吧!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军务事情以外,其它是无话不给我讲的,是这样吧?说出来,我也能替你分担点忧愁,即便是难以启齿的事,我也能够谅解你,我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这一点你该信任吧?”
张玉玺听到此,抬起了头,靠在妻子肩膀上,凄然地说:“碧云,不瞒你说,前天我到河村办理公务,被刘大财主家的一位姑娘倾倒了。”
“啊!什么?姑娘!”
“是的,一位漂亮的姑娘,我确实相中了她,除了你以外,这是我第二次倾倒于女人之下。”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的,我说的全是真话。”
“噢!我懂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把她娶过来。”
“那你问没问人家是否许过人没有?同意不同意?”
“我没问,不管许给谁,同意与不同意都无关紧要,谁能争过我们?!”
“说也是。那你已经考虑成熟了?”
“这不正和你商量呢!”
“和我商量,倒不是重要的,我相信不管你身边有了谁,也不会丢掉我和小晶晶,只是你的上峰旅部不一定批准。另外,我的父母那里不好交待,他们都是老顽固,不会同意让他们的女儿在双妻环境下生活,特别是我的父亲,他是一个极端顾全名誉的军人,下面就不敢再想了。玉玺呀!你好好想想,早先咱们结婚时,你向我和我的父母‘海誓山盟’过,这一辈子决不会娶二房。现在失去诺言,你以后怎么面见我父母?说到我吗,这些年,你转战南北,我跟随你,也算享福了,咱们和睦、融洽、彼此之间尊重与理解,可以说是其乐融融。你常对我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你遇到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都会冰解冻释,这也算是我的福分吧……”桐碧云越说越激动,没有丝毫痛苦的声音,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然而,张玉玺却趴在妻子的怀抱里抽泣,不知是因为自己惭愧,还是羞耻。桐碧云像哄小孩一样,用手拍着他的肩背说:“玉玺,你若真的执意要娶,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要你高兴就行了,我依然和过去一样待你,如果你觉着我们娘俩住在这里不方便,那么我们就悄悄地搬出去,另找个地方住,你什么时候想起我们的话就去看看,我一定要把你的小晶晶抚养成人……”
说到这里,张玉玺感动了,因为他毕竟是一位知恩知爱的人,他泪挂嘴唇地说:“碧云,你不要再说了,我对不起你,我不娶她了,我把她作为妹妹看待,让一军娶她,只要我偶尔能看到她就行了,你同意吗?”
桐碧云一听,“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稀稀泣泣地连声说:“我同意,我同意。玉玺,你不愧是个男子汉,你是世界上真正的男人,你不隐瞒自己的内心世界,敢于正视自己,光明正大,你心胸坦荡得象浩瀚的大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是一种精神享受,人都有七情六欲,我非常理解你。玉玺,你是我的好丈夫,是晶晶的好爸爸。”两个人哭着说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哭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感情。
第二天,张玉玺经过一场感情上的洗涤,觉得精神上轻松、愉悦、自在,一大早舒心地奔向团部去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四)
张团长,挺起他那素有的军人体魄,英姿飒爽地骑着大马奔出了寨门。
在行程的路上,他猛然变了体态,犹犹豫豫向姬团副问“一军,在刘府桃园门口里你看到刘主家的那位小姐没有?”
“团长,我没有注意到她的模样。”
“哎!你真是个木头疙瘩,也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见个女人就不敢抬头看看,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已把你嫂子娶过来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呢?到现在连个女人的影子还没有。”
“团长,公务在身,咱们不说这些啦,赶快回团部吧。”
“一军呀,我想把这个小姑娘娶过来,当你的第二个嫂子,你说行吗?”
“团长,你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呢,过去你不曾是这样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啦?”
“你领略不到,我也没法给你讲,总之,你不懂。”
“大哥,团长!我嫂子长得那么漂亮,对你又是一百茬的好,别说你真的再娶一个老婆,就有这个想法,我认为你也是不对的,对不起大嫂对你的心。再说,你现在正是青云直上,旅部要是知道了,不但不会同意,而且还会影响到你的晋升。”
“小伙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由己呀!”
“那你就好好想想,回去再说吧。”
张玉玺同姬团副一路轻骑、一路风光地奔向县城。
第三天,张玉玺的公务虽然很忙,但他的刘府“桃花情”仍在激动中。三日来,他兴奋得快语,沉闷得无言。这天下午,他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扉,准备向妻子“爆破!”他草率地处理完公事,就匆匆忙忙地回自己公寓。张玉玺一踏进客厅,高声地喊:“碧云,我回来了。”
他的妻子从卧室里走出来,说道:“哈!今天回来挺早的,还向我报告一声呢,快把外衣脱下,洗洗脸,等一会儿去吃晚饭。”
“行,听你的。喂!小晶晶呢?”
“噢,保姆带她上街去买蛋糕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放心吧,你的宝贝女儿不会丢掉的。”
张玉玺、桐碧云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结婚六年了,就有那么个女儿,刚刚四岁,长得聪明伶俐,天真活泼,十分可爱,两口子娇得要命,玉玺若是一天不见,心里就好像有一块病,只要他不出远门就必然天天回来看女儿。当然,他和他的妻子更是十分恩爱,南征北战总要带上她。她们都是北方人,据说老家在天津一带,玉玺是大学毕业后从军的,是碧云父亲的部下,门户相当。
不多会儿,小晶晶蹦着跳着跑回来了,保姆一直在后边撵着叫:“小晶晶,慢点跑……”
小晶晶一跨进门坎,看到玉玺,就不停地叫:“爸爸,爸爸,我和周阿姨在门口接你,咋没看到你回来呀?”
“噢,刚才我是变个小蜜蜂,从你身边偷偷地飞回来了。”
小晶晶一听可把小嘴噘了起来,闹着说:“爸爸坏,爸爸坏,爸爸不喜欢晶晶了。”
“谁说我不喜欢晶晶了?我是和我的小晶晶捉迷藏玩呢!”
“好了,你父女俩没大没小的别闹了,该去吃饭了。”张玉玺抱起女儿同夫人向饭厅走去。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三)
刘老四紧张地做完了“英明”的策划,怀着惊恐不安的心情迎来了又一个第三天。张团长如约而到,带着警卫员、团副再次登入刘府的门庭,巡视了一下准备情况,结果一无所作,只看到后门挖起了一道长长的地沟,他满心的不高兴,露在了脸上。
刘老四是个最能察颜观色的人,他立即向团长解释说:“张团长,挖这条地沟,是为了单独给部队打起一堵围墙,与我家隔一隔,因为我家人太乱,以免扰乱你们军务。”
团长面不改色地说:“你必须抓紧时间搞。”
“是,是,你放心团长,我一定抓紧时间。”
“坐地虎”是个精明汉,他看到团长那副不乐意的脸,立即上前讨好说:“张团长,你若是军务不紧,稍停留一会儿,到‘桃花园’去赏赏桃花中不中?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走吧!去看看。”团长犹豫地站立着。
“团长,咱们就去看看吧,刘当家盛情难却啊!”团副这样说了一句。
“去看看吧!”团长警卫员补充说。
这时,团长张玉玺才说:“好吧,走!”
当他们走进桃花园门一眼望去,繁花似锦,花朵好像在他们眼珠子里闪烁,缭绕斑斑;蜜蜂轻声嗡嗡,蝴蝶展翅飞舞……
张团长的面容立时松懈了,精神焕发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喊出:“啊!仙景,真是仙景……”
正当张团长兴致勃勃惊叹时,忽然看到花丛中走出两个小女子向门口走来。这时,刘老四也看到了,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怎么大女儿也来这里了?”可是,已经无法开脱了,女儿同丫鬟已到了跟前,金珠叫了声:“爹,我走了。”
刘老四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说:“金珠,过来,见过张团长。”
刘金珠羞涩而冷漠的脸仰向天空,目不斜视地点头“哼”了一声,便匆匆走出了园门。
张团长像是从天上接到了一束鲜花,他对金珠给他的冷眼蔑视而激动、惊讶!但他未动神色,没有扭过脸再去看她,而是有点欲擒故纵的样子。因为他时刻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军人,是党国的一位中级军官,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伪君子”好像是他们的座右铭,从不失官体。他在一瞬间的思索后,便姿态坦然而随和地向同行者们示手说:“走!我们到里面去看看,好好地观赏观赏这美丽的桃花园。”在行走中他已无心赏花,而是按捺着内心激动的心情,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同行者们的问话。他走着想着:“我戎马十载,见过漂亮的女人不计其数,还从没看到过像今天这位玉面羞颜、高雅自矜而脱俗的女子,真是金枝绝娇啊!”他自问:“为什么她的一声不抬举人的‘哼’竟使我这个铁打的汉子倾倒?摧垮了我对‘长相厮守’爱妻的誓言?是的,我决心不仅要在这刘家大宅住下去,而且一定还要得到她。”他这样苦苦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完了整个桃花园,而且又回旋了一圈。这时,他理智而恭敬地向刘老四说:“刘主家,我们该走了,请问:准备工作何时能够结束?”
“十天吧,团长,你看行不行?”
“行,行,十天以后我们再会。”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二)
刘老四送走团长后,满目惆怅,一张铁皮似的脸像是晒干的树叶一样皱在一起。他走进“理事园”的房间里一头扎到桌面上用手支着下巴,自言自语、不明不白地嘟哼出:“这该咋办?”
刘老四是个彪形大汉,现已五十有余,依然体高腰直,神采奕奕,他心大,心宽,心毒。
刘老四的真正大名叫刘少卿,可谓是贵名。他的模样儿在十几岁时,刘家奶奶总是叫他“我的小潘安”。当他步入三十七八岁后,随着身子的发福,又接过当家理事的权势,剥削佃户极有手腕,他的“坐地虎”绰号不仅仅是内在用意,而且与他虎头虎脑、高大的身躯也是有原因的。他生就的理事头脑,有心计,治家有方。然而,今天这事算是把他给难住了,是他多年来第一件最劳心的事,束手无策。
刘老四在屋里反复揣摩,想来想去,一会儿趴桌腹思,一会儿立腿踱步,一会儿又拿起银壶水烟咕嘟咕嘟地吸,左不是,右也不是,整整掂量、算计、折腾了半日。在他想来,军队进府驻守显然是有权威了,穷鬼们不敢沾门边,土匪更不敢走近。可是,千余人的兵员长期住在这个院内,便没宁静之日,会鸡犬不安,粮财双失,总之,是弊大于利,不如不进驻的好。然而,一是军令不可违,二是挡不住。他越想越害怕,在他看来,简直是大难临头了。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还需要冷静,风来挡风,雨来挡雨,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给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都已经到了叶黄飘落的年岁,听到还不给吓死。一时,也不能惊动自己的兄弟、叔伯们,恐怕人慌家乱。
刘老四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总是能在最难的时候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想出绝路逢生的点子。当晚他召集家族中的兄弟们宣布几项决定,说明是为应付大家已知道的国战局势作好预防,有备无患,不必大惊小怪。他沉着地把盘算好的决定给大家强调,必须照办。他说:“第一件事:明天下午老爷子、老奶奶、妞们都到避暑山庄去,那里的山茶花已经开了,让他们都去看看景,散散心,透透新鲜空气,免得说我们把她们终日圈在大院里憋气、都快要给闷死了,也免得赶到天热没时间送她们去乘凉。今晚上都回去说一说,做好准备就行了,记住:粮物都要多准备些带去;第二件事:明个夜里转运粮食,大家同佣人一起动手,转运的仓库仍是老库,不得走漏风声,切记;第三件事:后天上午安排长工在后门大院中间挖一道沟,准备砌一堵墙,还要留好一个中间门,以便应急。别的没有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刘老四吩咐过事情后,黑夜中直奔“贤和园”夫人的住处,他向彭夫人交了底,夫人听了后脑子懵了,一直地哭。刘老四急了,把桌子一拍,大声地说:“你哭什么?我这不是都安排好了吗?真是个妇道人家!”
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刘府的数辆车子装满了物品,陆续坐上了人,正上车的两位小姐还在噘着嘴嘟囔道:“今年是咋个回事了?天气还凉着呢,硬逼上山,四爹该不是发疯了!”银珠和奶奶早早地各自坐上了车子和大轿,她如愿以偿了。就是金珠硬是不上车,她说要留下来照顾爹妈,别人也没办法,大概当老大的都知道疼自己的父母吧,把刘老四气得要打她,可她已经藏得无影无踪了,车、轿只好走了。
刘府的避暑山庄,建在河村正西方向六十里地远的一座无名山中,有山坳平原地面二百余亩,夹在三面山的中间,非常隐蔽,称得上是阴山背后的“世外桃园”。这里红花绿树,百艳芬芳,鸟语花香,夏凉如秋;站在山庄抬头看,三座山涧三瀑布,白浪倾泻向下翻;站在山庄向下看,弯弯小河水潺潺,条条青鱼河中参!真是好一派山景,好一派地画,好一派云彩……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一)
一九四一年一月,在国难当头,相持抗日的阶段,国民党顽固派调转枪头,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这就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由此,国内局势极度恶化,国民党为了镇压各民主党派坚持抗日、反对压迫的进步势力,大规模扩充地方武装力量。石桥县也不例外,国民党驻军由一个团部增加到三个团部。
两个月后,上峰指示,部队要扩散到乡镇驻扎,以利战机。有人提出河村是驻军的好地方,有坚实的城墙,有刘家大宅。
一天上午,新到驻军团长张玉玺,在县长的陪同下到河村视察,事先县长派人把消息通告给了刘府主家“坐地虎”刘老四。当人一帮、马一群走进河村寨门时,刘老四带人早已恭候多时,立刻迎上前去抱拳恭维,互相寒暄一阵子后,便向刘家大宅开进。
刘老四把县长和团头目接入府门后,自感是无尚的荣幸和骄傲,他像迎亲一样地忙碌,把县长和团长视为稀有的贵宾招待。
人、马好吃好喝后,有人讨好献计,提议县长和团长游览刘府驰名远近的“九园”。
刘老四出于无奈,带着人群只游览了“七园”,而经过多方口舌搪塞,未能让走进“青竹园”和“桂花园”。因为刘老四清楚地知道军人爱色,他的千金、少妇园是不能让这伙人走进的。
张团长游览完七个园后,一直赞不绝口地说“好!好!真是好极了!”显然,他已看中了这地方,但刘老四根本不知道他进府的用意和说“好”的真正含意,而只认为是一般单纯的赞赏罢了。刘老四又同这伙人一起绕城一周,视察地形情况后,方各自离去。
三天后,张团长带着他的团副姬一军来到刘府,刘老四依然欢快相迎,接入“理事园”客房。张团长坐定后,郑重而严肃地向刘老四声明说:“刘主家,今天我们来这里是遵照军令而行事的,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大地主、大资产者的利益,石桥县已经进驻三个兵团,将来也许还会进驻一个旅、一个师的,这样部队必须分散驻扎,我这个团准备驻守你府,你欢迎吗?”
刘老四听着,耳朵里像是进了蚂蜂,既疼又痒,有说不出的滋味,他哭笑不得,心口不一地说:“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他这三声“欢迎”和张团长第一次进刘府的三声叫“好”显然是各有意味。
常言道:一层肚皮千重山,各有各的挡层。张团长接着说:“那好吧,我们一个团的人马,你要安排吃与住的地方,你准备一下,三天后我再来看看安排得如何?一军,咱们走。”
bookmark_border《絮》第十章 情满独山(五)
刘银珠在连副要抓她时,就被几个丫鬟扶到一边护起来了,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她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心里在默默祈祷:“真是上天保佑呀!”
曹尚德这时成了功臣,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站在人群中说:“天色不早了,咱们都下山吧!”说后,不慌不忙地走到银珠跟前,很恭敬地说:“二小姐,让你受惊了,走吧,我背你下山,你同意吗?”
刘银珠没有作声,珠泪盈眶,一切又都在无言之中。曹尚德手扶银珠的胳膊让她站在一块高石头上,把她背在了身上,大家都跟随而下。
几个轿夫抢先下到山神庙等候在轿边,尚德把银珠直接背到轿子的跟前放下,说了声:“小姐,请上轿。”刘银珠像一个驯服的小马驹,无声地进了轿。曹尚德看了一下周围的人说:“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向外讲,起轿!”轿夫们一起上肩向山下走去,曹尚德和赵副官带领着保安队的人马紧紧跟在后面。
轿夫把银珠抬到了刘府车马扎营的地方,银珠下轿看到奶奶、母亲、姐姐等人,她面无表情,慢步走上前去说:“咱们回家吧。”
“怎么啦,玩得不痛快?”她母亲关心地问。
“我头疼,身上没有一点儿劲,好像有点发烧。”
“啊!发烧了,快过来让奶奶摸一摸。”
银珠走到奶奶跟前,老太太把她搂到怀里一摸头,惊呼起来说:“烧得烫手呢?快回府吧!”
银珠的妈妈、姐姐立即走到她的跟前,甚是关心地在眉头上摸来摸去。银珠的头脸也确实发烧,而且发烧得非常厉害,像烧红的火柱一样,因为惊吓、激动、含情、含羞都熔在了一起,怎么能不会发烧呢?
银珠的奶奶让人叫来了管家,吩咐立即回府。当人马到齐后,刘银珠四处张望,忽然在她的身后远处,一匹白色骏马背上坐着的是身穿全黑色马夹,内套鹅白色长袍的曹尚德在向她眺望,真可谓“白马王子”啊!刘银珠眼含热泪,不忍再看下去,扭头上车离去。
曹尚德立马坐金鞍,举目相送十里远,情满独山心悠然。
转眼到了八月,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来临了。
十三日这天,刘廷伶的哥哥刘廷秀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妹妹回南阳城过团圆节,临走时由于尚德不在家,廷伶把她早已写好的一封情出于心的短信,折成竹叶形状放在他的书房桌上,以表衷情。信是这样写的:
尚德哥: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我己住了半年之久,在这里我如同是只快活的小乌,翱翔在这风和日丽的家园里,我再也不愿飞向它方。虽然,我不及池中的一条金鱼美,但我愿作窗前竹下一颗含羞草,伴你与竹偕到老。
敬此!
小妹:伶
曹尚德十五日晚上回到家中,知道表妹走了后,满心的不高兴。吃过团圆饭,他什么话也不想和家人说,极不痛快地向自己的书房走去。他认为,这个家少了个廷伶表妹,毫无生机,除了老人,就是男人,使他万般孤寂得无精打采。当他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着一条精致的竹叶型信折,他急忙拿起打开。看后,一腚坐到明月对窗的桌边,含恨含娇独自曰:
寂寞惆怅八月节,
明月虽圆意中缺;
吾情满怀撒窗外,
坐看青竹空对月。
今晚约,
太迟也!
心如风,
心如雪……
曹尚德怜香惜玉心哀伤,凄凄自语泪汪汪。他长叹人生多情女,也叹人生何有郎。
bookmark_border《絮》第十章 情满独山(四)
刘银珠坐轿到了山神庙,在丫鬟们的护拥下进入庙的大堂,这位千金小姐的举止和她那飘逸闪闪的姿态与白晰秀丽的容颜,令人注目,不觉人群都闪开了道。她在众目注视之下,向山神敬了香,双膝跪下叩三首;站起来后投大洋十块,这又不得不使众人吃惊,都窃窃私语:“哈!这准是大财主家的小姐,真有钱啊!”说着一直不停地咂嘴赞叹。
刘银珠向山神进香后,决意要到山顶上看看,这使佣人们惆怅了,因为没有上山顶的道路,全是大小不一、高低不平的峭石,轿子是无法抬上去的。还好,银珠的父母还算开通,及早的让女儿放开了脚,这样,银珠还能走山路,她拒绝所有佣人要背她的请求。回首往事,决心这一辈子就不让别人再背了。她坚持个人攀登,弯着腰、扒石拉棵地向上爬,也不让别人搀扶,三步一停,五步一歇艰难地往上登,正如当一百步到顶,已走完了九十九步的时候,忽听有人大喊:“银珠,你等等,我来了!”喊声刚一落,人便到了眼前,银珠扭头一看是曹尚德,不觉气涌心头,愤怒的秀目向他瞪去一眼,一声不响地转身咬紧牙关向上爬。曹尚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小姐,我是来背你的。”刘银珠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她赌着一股气,便登上了顶峰,刘家的佣人紧紧跟随。
刘银珠站立在山顶峰的一块巨石上,似有怒颜,又有累色,且又是另一番美貌。有人说:“有钱难买千金笑”;也有人说:“有钱难买千金怒”。大概,就是这般情景吧。她身着一身雪白的丝缎旗袍,简直像一尊雕塑,似圣女立山,更似仙女下凡。周围拥挤着的侍卫与登山的人群立在巨石下面目不转睛,一个个都像母鸡下蛋似的使劲看着银珠。
微风轻拂,举目远眺,刘银珠这时的心情像大海波浪,汹涌澎湃,情不自禁地曰:
山高吾更高,
独山脚下踩;
春风挡不住,
紫气九州来!
飞云怀中揣,
气吞山河摇!
……
刘银珠正在心悦诗兴的时候,下句刚说出个“摇”字,突然有人高声叫喊:“你们都给我让开,这个女人是属于我的了!”说着,就用手蛮横地推拉围在银珠下边的人群。
大家一看,是个当兵的头目,不禁心里猛寒,无所适从。
这时立在人群外面的曹尚德早已领目到了,他不声不响地走上前,很客气地对兵头目说:“喂!老总,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用得着你过问吗?”兵头目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她是我妺妹,当然我要过问,今天到这里春游,登山望远。这不,你看,这全是我家里的人。”曹尚德指着人群说。想以人多之势把他吓走算了,少惹事。
哪知,这个三十开外的兵头目不吃这一套,更加猖狂地说:“什么?她是你妹妺,是你妹妹又怎样?是你媳妇也不行!今个爷们儿看中了,她就是我的人了,这是她的造化,跟着我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这个当大舅子的也能沾光了,你可要放明白点儿,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别,老总,她只有十几岁呀!”曹尚德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
“老子要的就是十几岁的小黄花,岁数大的我还嫌臭呢,问问我的下属,我身边什么时候有老太太,全是一掐一股水的小妞。”说后,哈哈大笑,笑得令人作呕。曹尚德双目发红,怒不可遏。那个兵头目又说:“你这个大舅子滚远远的。来人!把这个小妞给我拉下去带走!”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五六个小兵跑过来了。
曹尚德忍无可忍,从衣内掏出手枪,大喝一声:“站住!谁敢向前走一步,我这枪子儿可不认人!”
曹尚德话音刚落,县府的保安副官赵中南带着十几位身着保安服装的弟兄飞快赶到,大声向尚德请示:“曹文书,有什么情况?”
尚德手指着那个要耍银珠的兵头目,向副官说:“中南,你先照顾一下这位老兄。”
赵中南心领神会,他身高力大,眼疾手快,先拿下了兵头目的枪,眨眼工夫又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这时,他的小兵们也全都傻了眼,瘦小猴相的兵头目也明白过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叩头边哀求:“老弟,尔等有眼不识泰山,你就饶了我吧!求求你开开恩,以后我再也不敢这样了。”
曹尚德哼了一声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是县团部驻蒲山店的侦察连,今天是奉命赶会执勤的。”
“噢!你还是个连副,奉命就来干这事!”
“不敢当,不敢当,兄弟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常言道:“本地为王”,地头蛇能压死外来当官的,正规军最怕地方保安团。曹尚德转身向赵副官说:“中南,你看他那个熊样子,给他松绑,便宜他一次。”并指着连副的鼻子说:“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连副赶快从地上爬起来,叩头作揖地说:“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连副的下属们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下场,平时那股神气劲一点也看不到了,有个士兵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不打紧,他们的头目看到手下的兵也在嘲笑自己,正有气没处出的,马上耍起了威风,跑到笑他的那个士兵跟前,照着他的脸“啪啪啪”地打了几个耳光,骂道:“他妈的,你们都没王法了,吃豹子胆了不是?都给我滚!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走着骂着,这帮兵痞子屁滚尿流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