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银珠在门外边看到金珠的面色苍白,便问姐姐:“姐呀,你今天脸色这么不好,该不是夜里没有休息好吧!”
“是啊,小妹,你一军哥后天就又要走了,这一去很可能是一年半载也回不来,所以昨晚我们多说了一会儿话。”
“我明白了姐姐,你们多说说话,好好地亲热亲热,小妹我理解,我还急着当姨妈呢!”
“鬼丫头,你懂个啥,还跟姐姐开玩笑,以后不准这样!”
初三的晚上,姬一军再三嘱咐金珠:“你在这县城呆闷的时候,就回河村家里住一个时期,反正两下跑吧,要多保重身体。如果你怀孕了,不管是生男生女,无论是用你的姓或是我的姓,都要带上个“红”字,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红颜色,再说按我们的家谱,可能到我这下辈也该是“红”字辈了,你千万要记住这个事。”
“你放心吧,一军,我会记住的,你也要多保重啊!在打仗的时候,枪子是没有眼睛的,你可要长着眼睛,想着我,你就会没事的,对吧?”金珠哽咽着说。
“对!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两个人痛亲痛亲地说了大半夜的知心话才入睡。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大亮,姬一军起床整理行装,金珠、银珠都早早地起来帮助料理,这天雾很大,姐妹俩在朦胧的雾色中将一军送出了大门,姬一军快马扬鞭离开了石桥县城。
一军走后,金珠回到房中,趴在床上痛痛地哭了起来,银珠也为姐夫与姐姐短暂地相聚而惋惜难过。
银珠劝告姐姐:“姐,别哭了,听人讲,丈夫出远门,妻子在家哭泣是不吉利的,对丈夫不好。哎!你起来吧!把你的观音菩萨请出来,咱们现在向她敬香,祈祷保佑我一军哥一路平安,万事如意,在战场上刀枪不入,成为铁打的英雄。”
银珠的这一番开导,金珠真的站起身来,她擦干眼泪说:“银珠,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只有你才是姐姐的知心人,看起来,我们姐妹俩将是永远的相依为命了。”
“姐,我也离不开你呀!咱们都争点气自我爱护,顽强地生活下去,等待着我一军哥的回来团聚。”
“好!好!你说的非常对。”
月度归档: 2020 年 12 月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三章 姬一军认妻赴前线(二)
这时姬一军开始了正板话:“金珠,我们结婚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很少能来到家里和你呆上一两天,觉得很对不起你,对你关心照顾得太不够了,请你多多原谅。也许我还要欠你更多的情,现在正值战争年代,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不知道自己打仗还要打到哪里,你随时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你真爱我的话,免不了的要使你终日担惊受怕。不过,军人的妻子必须要具备坚强的信念和意志,我想你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等到日本鬼子投降了,国内战争也结束了,我们就会过上平平安安的太平日子了。金珠,我这次回来只有四天时间,初四早上我必须要走,这次走后,可不是月儿四十就能回来一次,也许是一年半载或者更长一些时间。我已经安排好人经常来看你,这个宅居除了原来守护照顾你的人不变外,还要增加一些岗哨和佣人。”
金珠惊慌地问:“一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是的,金珠,军中无戏言。”
金珠这时蓦然出现了一种孤独感,即便是姬一军作为一个朋友关系和她相处,也是一年多的光景了,必定是有了一定的思想感情,再说还有着“名义夫妻”的重要吸引力,她舍不得长期离开他,十分伤感地说:“一军,母亲也去世了,你又要出远门不归,以后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呀!”说着,竟不由得趴在一军怀里哭了起来。
一军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个人似乎是马上就“生死离别”般的留恋得不能分开,都互相紧紧偎依在一起。这时一军振作地说:“金珠,不要难过,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短、很难得,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我出远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古人曰:男子大丈夫,志在四方。金珠,你应该想得开。现在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吗?”
金珠抬起了头,擦干眼泪说:“一军,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决不让你失望。”
“好,一言为定,我求你允许我今天夜里住在你这里。”
“这还不容易吗,过去我们俩人又不是没有睡过一个床?”
一军说:“今天和过去不一样,我请你把衣服脱了,行吗?”
刘金珠听了,再也没有言语,羞涩得低下了头,她刚流过泪的面容,显得更加动人。
“君子出言重如山”,刘金珠身为大家闺秀,她明白自己是姬一军名正言顺的妻子,一军这样提出也不过分,所以她按捺着急促跳动的心,用颤抖的双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姬一军把她紧紧地搂贴在自己的心口上,两颗冰封眷恋的心开始融化交织了,俩人便与原来的思想和行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此,填补了他们“夫妻”生活的空白。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三章 姬一军认妻赴前线(一)
大年初一中午,整个县城欢度新年的鞭炮响彻天空,连鸣不断,金珠和银珠心里在怀念母亲的时时刻刻中,迎送着一军的客人。
晚上,金珠将妺妹安置在另一房间睡觉,当回到自己卧室时,一军半躺在她的床上未动。金珠惊奇地说:“一军,天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躺在这里干什么?累了一天了,快起来去休息吧!”
姬一军第一次慢吞吞地说:“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话明天再说吧,天太晚了,去睡吧!”
“不,今天晚上必须说,明天还有明天的话。”
金珠只好说:“好吧!你就说吧。”
“金珠,天太冷,咱俩个都坐在床上盖着被子说吧。”
金珠不明白地问:“一军,你今个儿是怎么回事了?成个怪人了,把鞋脱掉,快上床吧!”听着似乎同意了,又有点儿不乐意的样子把被子伸开了。然后指着被头说:“一军,你坐床那头,我在这头。”
姬一军笑着说:“金珠,你看我轻易不回来,咱们就坐在一头说话稍亲热点儿就不行吗?”
“你怎么有这个想法,是不是在外边学坏了。”
“你说的是哪里话呀!夫妻俩坐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
“那你为什么过去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呢?”
“哎!金珠,过去是过去的事,别提了,以往也太忙,心太乱,回来一次就又急着走,不是没有这个闲功夫吗?”
一军把话说到这里,金珠也就无话可说了,俩人都脱掉鞋子和身上的外罩大衫上了床,双肩挨在一起坐着,头顶在床栏杆上,用被子盖着双腿。金珠不好意思地向外侧着身子挪一挪,一军就向她靠一靠,金珠还要挪时,姬一军一把将她拉过来,用一只胳膊伸到她的脖子后半搂住。金珠对他的举动有点儿想不开,就说:“一军,你咋想起敢挨着我呢?这莫不是换朝代了吧!”
一军被激情涨红了脸说:“本来就应该这样吗,过去,总认为你是大门户的千金小姐,我是个穷当兵的,有点配不上,也不敢碰你一下。”
“那么,现在我不还是大门户的千金小姐吗?那你怎么就敢碰我呢?”
“现在,我是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的心里,你已经喜欢上我了,是这样吧?”金珠低下头不言语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二章 母亲病故梦事(三)
彭夫人故后,刘府的一些老长工、丫鬟仆女们都陆续地离去,余奶妈、马二哥、虎子先后也都离开了刘府。他们认为这个吃人血汗、喝人奶的大财主的府院,没有了彭夫人,就没有一点暖气了,冷得像冰洞,苦得像刀山。
上个月余奶妈走时,哭得很厉害,她最舍不得的是二小姐银珠,临走时她和银珠抱在一起哭了一大场,银珠说:“余妈,你走吧,我妈不在了,这个家我也不会长待下去,再说我是出过门的人了,不管我走在哪里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们全家人都喝过你的奶。同时,你还终日辛苦地照料我的母亲、奶奶和侄儿们,这都是忘不掉的恩情啊!如果以后我有好的安身地方,我一定要把你接去永不再让你当佣人,余妈,平常我想你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说后,银珠把自己压箱钱硬是塞给余妈一大包。主、仆俩人,如此慈母与娇女般的难舍难分。
刘银珠来到姐姐金珠的住处后,第二天就派人到曹公馆向曹尚德报了信,说她在姐姐金珠家住,免得曹尚德再到河村家里去找她。
曹尚德接到银珠在金珠家住的口信,骑马飞快地来到了金珠家,因为他们现在是同住在一个县城里,尚德在西城,银珠在东城,自然是方便得多了。尚德看到银珠消瘦、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银珠,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关照你,使你的身体早日好起来。”
银珠说:“谢谢你了,德哥。你看我姐这里姬大哥也没回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在这住,我姐还能提点精神,我若不在,她是无法过好这个年的,还是我们姐妹俩在一起互相安慰的好,你说呢?你回去向父母说明情况,并替我问候二老和伶姐。”银珠讲到这里,曹尚德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曹尚德同刘银珠叙旧论今地谈了半日,临走时尚德向银珠说:“我会常来看你的。”
大年三十中午,姬一军带了好多过年的东西,满面喜悦地回来了,一进门就叫:“金珠,金珠,我回来了!”金、银二珠听到喊声,忙从屋内喜迎出来,姬一军一眼就看到了小姨子,便赶快说:“银珠,你来了!别走了,就在这里过年吧!”
“是啊!不走了,就是来过年的。”
“那太好了,你一来,你姐的脸就不是铁板一块了。”这时,士兵和佣人们都进了屋子帮助抬拿东西。
三十晚上,银珠、金珠、一军三人坐在一张放满丰盛饭菜的桌子旁,金、银二珠看着这美食佳肴,便想起了自己亲爱的母亲,不由地就哭了起来,谁也吃不下饭了。
这时,一军劝说道:“金珠、银珠,你们不要哭了,这大过年哩,妈知道你们这样哭她,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啊,咱们这样吧,给妈拿来一套碗筷,有妈一份,让妈同我们一起吃饭,她看着我们吃得越香、越多,她就越高兴,明天我们一起去到坟上给她老人家烧纸,送上过年好吃的东西,行吧?”
金、银二珠听到一军说妈妈一看到我们吃得越香、越多她就越高兴的话时,不由得同时想起了那次兄妹仨人和妈妈一起吃饭时,妈那个高兴样子,姐妹俩便流着泪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当天晚上,虽然姬一军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但看到妻子金珠为失去母亲而悲痛的表情,再加上明天还要去上坟,就没与金珠多聚,仍然和以前一样到自己的书房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曹尚德也来了,他们名义上的夫妻四人骑着马,一人带一个“千金”奔向彭夫人的坟地。
当他们四人到时,哥哥金宝与两个嫂嫂带着两个侄儿正在烧纸,金珠、银珠下马便扑倒在母亲的坟上哭了起来。尚德和一军摆好供品,然后点燃黄纸,也跪在坟前哀悼。
因为天气很冷,尚德与一军看着金珠、银珠把窝在心里追忆思念母亲的眼泪大泼如注似的向妈妈撒出一阵子后,就赶快将她们劝解拉起,包括她们的哥哥和两个嫂嫂也被劝住了。
哥嫂们都停止了哭声,互相问候,金珠、银珠各抱起个侄儿,亲了亲,问了问话。大侄儿叫刘晓鹏,六岁了,问银珠说:“姑姑,奶奶咋不出来见我呢?咱们把奶奶从这土堆里扒出来,一起回家吧!”银珠听侄儿这么一说,就又哭了起来。
金珠向哥嫂问了一下爷奶及父亲的身体情况。银珠流着泪向他们问了一下爷、奶的状况,而没有问到他父亲。因为她恨父亲,但是,她对父亲的丑事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因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姐姐金珠对父亲和六婶的丑闻一无所知。
正当姐妹俩和哥嫂告别时,余奶妈也从河东老远的地方提着装满祭品的竹篮子来了。
银珠说:“余妈,这么冷的天你又来了。”
“银珠啊!我不来一趟,心里就不安,你们先走吧,我来跟你妈说说话!”说着余妈的泪流了出来。
银珠和哥嫂带的祭品都不再拿回了,全留给了余奶妈。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二章 母亲病故梦事(二)
光阴过得很快,又到了腊月,人们都在忙碌着准备过新年。
一天夜里,银珠在自己的卧房里睡觉,母亲给她托了个梦,说是她还会有个弟或妹,要她注意照管。她一觉醒来时,竟迷糊得从床上跳下来,满屋子的到处跑着找着说:“在哪?在哪?”当一无所有清醒过来是一场梦时,又哭了起来,声声叫着:“妈妈,我想你呀!……”
从此以后,银珠总是在思索着疑问着自己这个梦的根源,似信非信的不能忘怀,总觉得好生奇怪,她想:“我怎么还会有个弟妹呢?还要我注意照管,若是爹的小姨太生娃子,根本不用我管呀!再说也没有看到她们谁的肚子大起来啊?”
就是这么个梦事,银珠虽然不全信,但由于是自己母亲托的梦,就一直深刻在心里,她总是忘不掉,也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又一天夜里,银珠一直睡不着觉,雄鸡鸣叫二遍时,她还在床上辗转不安,想着母亲给她托梦的缘故,她在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中,忽然,六婶子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六婶年轻貌俊,妯娌中赞她是个“小美人”,最近见她的不多,可偏在父亲那里遇到过她两次,她总是匆匆忙忙打个招呼,慌慌张张地就离去,莫不是她跟父亲?但细想想,又推翻了,不会的,六婶一向人品端正,对我们兄弟姐妹和母亲都很好,况且六叔刚去世不到半年时间呀?可又是谁呢?想来想去,比来比去,总还是六婶的影子浮现在面前。
腊月二十三晚上,是民俗小年,都在忙于祭灶,银珠去父亲住处问过安走出来时,恍恍惚惚看到南边小道上有个女人的身影向着父亲的房子走过来,她就留了一个心眼,侧身躲到路边一棵紫荆树后面。这种举动,对于刘银珠来说若不是梦的缘故,她连想也不会想去窥视别人,然而,今天却做出来了。
来人快如闪电般地进到父亲的屋里,尽管这女人穿得厚厚的,速速而行,但她还是看得清潸楚楚是六婶,这是出乎她意料的,银珠既看到了她,就想知道他们究竟说些什么,便转身躲在父亲迎窗的干枝花树避光处静听。
“四哥,你咋还不着急呢?我这是再有一个月就要产娃子的人了,每天用这宽袋子把肚子捆得透不过气来,快把我给难受死了,你赶快给我找个避风港处安插着,让我松散松散吧!”这显然是六婶的哀求。
“你着急什么?我比你还急呢?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找的是河东北边的沙山村一个老长工的家,老俩口都六十多岁了,没儿没女,住处在村西头,独门独户一个院。我已给他们一些银元了,让对别人讲你是他们的干闺女,都说好了。你生过一个月后回来,娃子给他们留下,如果死了更好。这几天你准备准备,向家里老人和其他人打声招呼,就说你娘家有紧要事,今年不在这里过年了,然后,找空你就一个人走吧,我也不能出面送你,到村上问沙老汉就行了,谁都知道。”
“四哥,今晚我走不?……”
刘银珠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差一点昏倒在地,她的心比寒冬更凉、更冷了,她真不知道是如何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坐在靠椅上,呆看着断去双臂的白色“维纳斯”塑像,自言自语说:“维纳斯啊维纳斯!你不幸断去双臂而痛苦,世人为了分担你的痛苦,把你竖起,在人们的心灵中转化为“缺陷美”的象征,而这世上的人真正心灵上的缺陷,要比你丑陋、痛苦得多呀!”
第二天上午,银珠整理了一下自己必要带走的衣物,向父亲刘老四告别,语含双关地说:“爹,在这个家里我太痛苦了,我天天看着家里的一切就会想到我娘,很快就到过大年了,我也该回曹家了,你要多保重。”说过,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
刘老四刚想向女儿说些什么,可他张开嘴时,以往对他深情的女儿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刘银珠又去看过爷奶,只对奶奶说:“奶,我在家太想我妈了,我去曹家了,孙女得空回来看你们,您要多保重身体啊!”说完便带着丫鬟媛媛离开了家门。刘银珠没往曹家走,直奔姐姐金珠的住处。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二章 母亲病故梦事(一)
九月初一上午,曹公馆突然接河村刘府来人报信,说是刘二小姐母亲病危,曹尚德便速速赶去。
曹尚德到了刘府,走进丈母娘的住室,屋子里挤满了人,老丈人趴在夫人的床边,两眼含泪滚滚地望着贤妻,他的大儿子金宝站在母亲的床头瞪着流泪的双目看着慈母,他的女儿金、银二珠各拉住母亲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泪痕斑斑的脸上。全屋的人们都在紧张地屏住气观望着夫人的动态。突然,彭夫人睁开了眼睛,稍微扭动着头看看面前的人们,然后启动嘴唇叫着:“银宝……银宝……妈呀!”一声地便停止了呼吸。
金珠、银珠千声呼,万声唤:“妈,你不能走啊!”痛哭欲绝地倒在母亲的身上,大家把她俩拉到了一边。
忽然,门外一片悲泣和闹嚷声,原来是彭夫人娘家又来了三十余人,兄弟姐妹全到了。这时,几个仆人扶着彭夫人的母亲随之来到,人们都闪开了道,老夫人拄着拐杖一路走着叫着:“我的妮呀!我的妮呀!你好了吗?妈来看你了。”当她到在女儿的床边时,一声气绝,哭死过去。人们都赶紧叫喊掐人中,半个时辰后才缓过来气。
彭夫人兄弟姐妹、侄儿、外甥等,再加上刘府亲人、仆人们,哭声连天,一片悲哀,就连不能起床的公爹、公婆也为失去这一个贤德儿媳哭得背气扭筋。
彭夫人的亡故,河村上空一片阴云,刘府的“九园”万花凋零、千树落叶,刘府的牛马也息声垂泪,刘府的鸡犬偎窝不动,真是万物皆悲同是泣。
按当地习俗规定,上边有老人在世,晚辈亡故在家停放的时间不能超过七天,为此,刘府日夜赶制棺材和寿衣。
当权人刘老四为妻子的亡故追悔莫及,他总觉得对妻子欠了很多很多,所以,拿出了巨资为夫人送葬。
彭夫人棺木是头等的,从木质到厚度当地人未曾见过,衣料昂贵得让人不敢相信,黄金百两放入到棺材里让妻子到阴间享用。墓地葬处,找了十个风水先生在自己的祖坟地选择最佳位置;墓碑用的是全天然黑色莹光石,这大概也是人们不曾见过,独一无二的;用五颜六色的锦纸糊上了百轿、百车和百马……总之,刘老四是在竭尽全力为妻子安葬好。
初七的上午,也就是彭夫人亡故的第七天,已到了出葬的日子。悲痛欲绝跪守母亲遗体七天七夜的金、银二珠和金宝,在母亲入棺时,更是寻死觅活的,他们扒着合棺的口沿,硬是不让扣棺盖,彭夫人的娘家兄弟姐妺与姑嫂等亲人们和两个媳妇也哭着扑上去不让合口,余奶妈和全府的人都哭着呼喊:“不要盖呀!不要盖呀!”但“狠心”的钉棺人,终于推开了兄妹三人和众多的亲人们,把棺材严严实实地钉上了棺材盖。
灵车出动了,从刘府的大门口一直排到河村的寨门外,加上灵车和殉葬的车、马、轿等足有五里长。送葬的人没有岁数很大的,银珠的外婆跟她女儿见一面后,家人就赶紧把她送回去了,恐怕她悲痛过度伤着年迈的身体。除几位舅、姨外,全是上不过四十,下不过十龄的白衣、白带到顶的年轻、年少人。
刘金宝头包白孝巾,身穿白孝衣,腰系白孝带,肩扛白纸幡,哭得涕流三尺。金珠、银珠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哭得泪尽干嚎,如滩泥一堆。两个儿媳拉着孩子声声悲哀哭喊,兄弟姐妹及孩子们悲声起伏,哭声传出十里之外。这队送葬的人马,一步一滩泪,一步一揪心地缓缓走向墓地。
全村人站满路边,无不流下悲伤的眼泪,特别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老佃户们,都哭得泣不成声,有几个上了岁数的佃户老婆婆,竟盘腿坐地,大哭不起,哭得比自己家人去世还痛。这个哭着说:“彭夫人呀!若不是你的关照,我们家里的人早就死完了。”那个哭着呜咽着说:“彭夫人呀!若不是你的帮助,我们的娃子早就没命了。”是的,不知多少次刘老四打骂佃户时,都是彭夫人劝阻;不知多少次穷佃户们揭不开锅时,是彭夫人暗送粮钱;又是不知道多少次的为穷人家请医治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无不使河村人们对彭夫人万般悼念。村邻们都流着泪聚首议论着说:“老天爷不长眼!这地主家怎么就让好人死去了,为啥“坐地虎”刘老四咋不死呢?为啥不让他那老爷子死呢?应该让他们死去!”
葬车到了墓地,长工们早把墓坑挖好了,在下葬时银珠兄妹三人和两位姨妈硬是趴在棺木盖上不让封土,致使埋棺的人也伤心落泪得停止了动工,送葬的人都哭得趴地不起,最后负责送葬的管事人,不得不让人强行把兄妹三人和其姨妈们拉住,速速地封上了土。金、银二珠推开拉住她们的人,又扑到坟堆上,用双手扒着土叫喊:“妈妈……妈妈……”凄声不止。
银珠的两个姨妈哭着说:“姐呀!姐呀!你走得这么快?我们离不开你呀!你在世时我们来往得太少了,你若能再活过来,我们要和你住在一起,永不分开。”
银珠哭着说:“妈呀!女儿还想看看你,女儿还想跟你说说话呀!女儿还想听听你的嘱托,你给女儿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啊!我还想听你再说呀!妈……人家姑娘像我这么大都还有妈妈啊!我却再也没有你了呀!妈……”
金珠哭喊着说:“妈呀妈!你怎么走得这么快、这么快呀!我怎么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你会死呢?我真是如梦初醒,对你老人家我太不尽心了,我再也无法补偿了,你就出来让我再看你一眼吧,妈……”
儿子金宝哭着说:“妈呀!是你走得太早了,还是我醒悟得太晚了,为啥过去我咋不知道孝敬你老人家呢?我太恨自己了,你要能活过来,我一定重新做你的一个好儿子呀!妈……”
一声声的呼唤哭诉,寄托了儿女们对母亲的无尽情思!
一声声的悲痛鸣状,寄托了亲人们的深深思念!
坟地香火弥漫,送葬的人们一直哭到昏天昏地才转回府里。
家人没有让刘老四去送葬,因为按规矩是夫妻不相送,再说他也是悲伤过度,身体难以支持,一直在卧室里自言自语不停地对着墙壁向妻子说:“他娘,我对不住你,我没有很好地照顾你,我后悔,你能原谅我吗?……”
两天后,彭夫人的亲戚陆续离去,姬一军也因为丈母娘的去世而速速赶来,帮了几天忙,便同曹尚德一同离开了刘府。
金珠、银珠都没有离开娘家,给母亲过了一七、二七、三七后,金珠才回到县城居住。银珠执意在家待下去陪伴父亲。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一章 亲情无限话衷肠(三)
尚德一离开吃饭桌子,刘廷伶就看到了他的心思,她知道表哥对银珠是一种酷爱,既无法表述,也无法解脱,只有痛苦的忍耐。她不用猜,表哥定是在西宅院银珠的房间。
廷伶吃完饭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一宅院,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地想,如何能给表哥一点儿欢乐,解除他的痛苦,那就是自己怎样主动地去打开她与表哥夫妻关系的闸门。已与表哥拜堂成亲两个多月了,除了结拜那天表哥走进自己的房间两次外,以后再无来过,这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吧,无法冲破表兄妹之间的情面。但又想到,自己是个女孩子,怎么能主动向表哥示爱呢?
刘廷伶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决定试试看,主动去把表哥叫到自己的屋里,坐一坐,说说话,尚且还能调解一下他苦闷的情绪。刘廷伶想到此,就毫不犹豫地向西宅院走去。
当他推开门,走到里间,看到表哥一人躺在床上,在明烛金光照耀下象一条蛟龙,她轻轻地走到床边,又听到表哥哼哼叽叽不知在说什么?她就连声叫:“德哥,德哥……”
尚德突然警觉,一轱辘爬起来问:“谁!”
“德哥,是我,小伶。”
尚德长出一口气,“噢,伶妹,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想找表哥到我房间去有点事。”
“好,你先走,我一会儿就去。”
廷伶走后,尚德想,她会有什么事呢?想到表妹初次张口求他,只该去了。
当尚德走进表妹的里间屋时,在窗外明月的照射下,银光闪闪,他一眼就望到了迎面挂着用线串起来的一串串白色银珠做成的帘子,不禁惊叫:“银珠!”便跑上去用手抓起来一大把。
廷伶在一旁付之一笑,拉过来一张靠椅让表哥坐,叫了几声:“德哥,请您坐下!德哥,请您坐下……”但尚德好像没听见一样,抓住那把银珠爱不释手地细细端详,对廷伶的喊叫根本不屑一顾。这时廷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伤心地说:“德哥,难道我真是连一串珠子都不如吗?”
尚德,这时才扭过头,望着廷伶问:“伶妹,你说的什么?”
廷伶没有再重复第二句,只是一直地哭。尚德看到表妹如此般伤心,想到表妹对自己一片深情,不觉有失良知,便坐下说:“伶妹,哥哥我也是有着许多的痛苦,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多多谅解,望上天能给我们这些不幸的人有所指点,使我们都能够跳出痛苦的深渊,该是多好哇!”说着就起身向外走。
刘廷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伸出手拉着表哥的一只襕衫衣袖说:“表哥,你……”
曹尚德在用手拂去表妹拉衣袖的手时,不妨回头一望,看到表妹那满面泪痕凄丽的容颜,这时他坚硬的大手已经触融到表妹如棉细柔的玉指,霎时情流穿过心房,怜悯与激情使他不得不转过身来,冲破姨表兄妹之间长期昧爱而又不好意思打破情面的隔板,把表妹慢慢地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用润口衔掉表妹脸上的泪珠,然后,熄灭红烛,开始了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婚爱生活。
曹尚德同表妹从此进入了正常的夫妻生活,对表妹的态度也已大大改观,但他仍是满脑子的“银珠”,和表妹在一起时,常常自觉与不自觉地就会叫出“银珠”二字,一旦出口,俩人便总是对视一笑而止。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一章 亲情无限话衷肠(二)
一条长队直向南开,摔老盆、扛幡的人是刘老大的大儿子,走在最前面,因为老六没有儿女。后边跟着的是侄儿、侄女们和老六媳妇,灵车走在中间,再后边跟着的就是兄弟姐妹们。侄儿侄女们和老六媳妇、兄弟姐妹们也都痛哭不止,这作为刘府的老小早故,应该说是凄凉的,不过,村上看热闹的人们都没有掉眼泪。
下午后半晌埋葬结束了。金宝、金珠、银珠都回到母亲的身边问安,只差老二银宝未来。
彭夫人问:“银珠呀,你二哥他去哪了?”
金宝抢先回话说:“妈,银宝和他的几位朋友有急事到县里去了,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让我替他向你问安。”
母亲长叹一声说:“唉!我心里最不放心的就是老二,又几个月没见他面了,回来一趟像个没尾巴鹰,摸不着他,对他我真是放心不下呀!”
“妈,没事的,他这么大了,你还为他操心到什么时候。”金宝这样说。
“不管长多大,孩子总是挂在娘心里,没有放心的时候。”
“妈,你就歇歇心吧,我们不是都很好吗?”金珠这样安慰母亲。
母亲又简单的问一下埋葬他们六叔的情况,便掉起泪来,她感伤地说:“人死如灯灭,死了!死了!完了!”
银珠说:“妈,你又在说什么呀!”
“好,不说了。你们都快去洗洗,来和妈一起吃饭,让我高兴高兴!”
金宝也是难得来到母亲的跟前,今天他同两个妹妹与母亲团聚在一块,心里很是高兴。佣人们把饭菜端来以后,母亲望着三个孩子香甜地吃着,望着她从小喂大的这几张嘴巴像小鸟衔食模样的可爱,不觉欣慰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舒心,那么悠然,她想要是经常能这样的看到他们该多好啊!她向金宝说:“老大呀!妈这身体不好,你两个妹妹都是出门的人了,你弟弟我是也指望不了他啦,你是老大,你可要多来妈跟前呀,把我的小孙子也常给我带来,让我天天能看到他的小模样,行吗?”
“妈,儿听见了,我记住你的话了,过去我来得太少了。”金宝说着趴在妈腿上哭了起来,金珠、银珠也哭了起来。
“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了,只要以后让我多见你们几面,就行了。孩子们!都不要难过了,和妈好好说说话,好吗?”
三人都点了一下头说:“好!”
银珠和金珠自把六叔送葬后,都没有离开娘家,每天守护着母亲。银珠派人从曹家把丫鬟媛媛叫了回来,这已是到了八月中期了,再有两天就要过中秋节了。
这天,曹尚德骑马来接银珠,看到丈母娘病入膏肓的模样,就没再说来接银珠的话,只是说来看看老人家。
银珠的母亲看到女婿来了,心里感到非常高兴,有气无力地说:“尚德呀,你是有公事的人,还抽空来看我,你的爹妈都好吧!”
“好!妈,他们也让我向您问好!”
“啊!我的病要是好了的话,就去看看你们的二老。”
“行,等你的病好了,我来接你去。本来他们也说来看看这里的双亲,无奈也是一时走不开。妈,我来看看你就走了,您老要多保重,过几天我再来,让银珠在这好好地照顾您。”
“唉!我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好,苦了孩子们了,你要是忙就不要来了。”
银珠把尚德一直送出寨门,一路上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在即将分别时,两人无意中望着这护城河的桥,又同时远远地望着菜地边那个快要倒塌的草房,油然情出,银珠不由得泪往下流,半天才说:“尚德,你回去吧!替我向二老、伶姐问个好,你要多保重啊!”说后,扭头噙泪离去。曹尚德立马望着她,直到看不见人影,方策马而回。
尚德回到家中,母亲问他说:“你接的人呢?”
“她妈病重,我就没敢说句让她回来的话。”
“这可好了,两媳妇都是空房。”
“你说的什么话呀?妈。”
“谭家托媒人捎来口信,说是姨表姐妹俩误结一丈夫,她女儿执意不再回曹家,待以后再说。”
“真是这样说的吗?”尚德问。
“这还有假话,不信你去找媒人问问,这事起初咱也不知道她们是亲姨表姐妹,要是知道咱也不会同意的,他们现在才说,什么都晚了。你父亲听媒人一说,还很生气呢,他说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再者还舍不得失去谭姑娘呢。今个你又没把刘姑娘接回来,你爹到家可要有生不完的气呢。听说刘家二小姐更不是一般的女孩,她表姐不来咱家,她还能来吗?这要不是把你表妹娶过来,你娃子守一辈子空房吧!”
曹尚德没再回母亲一句话,便转身到自己的书房去了。
八月十五的晚上,曹尚德一家坐在明月高照的庭院里吃团圆饭,他的弟弟、父母及表妹妻子有说有笑,而他自己却望着天上的月亮和闪闪烁烁的繁星沉思不语,痴痴呆呆,饭还没吃完,扔下筷告辞家人说:“我去找朋友有点儿事,待会就回来,别等我。”说完就走。
尚德先进入书房,朝窗对月望了一阵子青竹,然后,直奔三宅院刘银珠的新房,他推开屋门,点上蜡烛,一头扎到铺着金丝绸单无人躺睡的床上,凄凄私语:
孤烛明月独一枕,
无人相伴空守银。
伴着月儿西山行,
一梦醒来泪滢滢。
……
bookmark_border《絮》第三卷 第一章 亲情无限话衷肠(一)
刘银珠坐在轿子里,一路上心中悲切,她知道既来叫她必是噩耗,叔父已经是病故了。六叔和她年龄差十来岁,小时候经常哄她玩,常常背着她在“九园”跑来跑去,他这一故去,又少个亲人,越想心里越难过,不禁又一次次泪流胸膛。
轿子于太阳偏西时到了家,一进大门,有人向主人禀报说:“二小姐到家了。”
刘老四跑着出来迎着女儿说:“银珠,你六叔病故了,正在装殓,你赶快去吧。”
当银珠紧跑慢跑赶到时,棺材合口刚刚钉死。银珠双膝跪地,对着棺木大声痛哭着:“六叔啊!侄女晚来了一步,也没能看上你一眼你就走了……”别人把她拉起,安慰一番,她才停止了哭声。随后,她去看望六婶子。
六婶二十七八岁,五岁的儿子于去年得急病夭折,这对六叔是个极大的打击,他的病就是从儿子失去后加重的。六婶又是这样个少妇年龄,这样个处境,丈夫又死去,就更加悲痛,劝人很多,银珠也走到跟前安慰婶子一番。
当银珠走进爷奶的房间时,爷奶因悲伤过度,已卧床不起了。奶奶看到银珠到在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银珠呀,你六叔他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老天爷不长眼呀,咋不让我替他去死呢?”说着,老泪纵横。
银珠也哭着说:“奶奶,你别太难过了,六叔他是有病去的,谁也没办法,你们身边还有我们这么多的人在,要想开点,身体好好的,六叔走了他也放心。”刘银珠真是长大成熟了,她这样劝说奶奶,奶奶慢馒停止了哭声。
“银珠,明天埋你六叔,你爷奶我们也下不了床去送他了,你可要去送啊!”
“奶奶,我回来不就是为送六叔吗,你放心吧。”银珠陪奶奶坐了很久,屋里不断来人,都是为了安慰老俩口子。
银珠把面上的事情忙完后,就立即跑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她未进屋就先叫妈,走入屋里已经叫了十几声妈了。她母亲的病较前有所加重,已经到了下床非常困难的地步。小叔子的病故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人世,联想到自己,感到悲伤无望,精神负担更重,身体就越发衰退。女儿看到母亲的健康情况不如以前,含泪如诉:“妈呀,你这是咋回事了,一直就不好呢?你让我心疼死了,让女儿我替你吧,你快点好吧,妈妈!”
“我的傻闺女,妈是岁数大了,不中用了,才得病的,有我的儿女在,我一时也死不了,你放心吧,我这心里一直牵挂着你们兄妹几个,就不能死去。来,让妈拉拉你的手,看看我的小娇儿瘦了没有?”
银珠听到妈妈的话,鼻子酸成个水桶,挡不住的泪往下流。她把脸扭过去,无意中看到桌上摆放着几个泥制的小狗、小猫,便问妈妈:“妈,桌上放这些泥玩艺儿干啥?”
“啊,你说是小狗、小猫吧,那是我看的,每当我最想你们的时候,就看着这些玩艺,心里稍微能缓解一下。”
银珠听到这里,趴在妈妈的怀里痛哭流涕说:“妈,我不走了,我一直守在你身边好吗?”
“说的都是傻话,真是个小娃子,你已成为人家的人了,不能随便在家多住,懂吗?”银珠没有回声,只是一直哭。母亲又说:“别哭了孩子,妈这不是好好的吗,起来听我说,明个把你六叔送葬后,你和你姐到你外婆家去看看,我这阵子不知为啥一直很想你外婆,要不是无力起床,我就回去看她老人家了。”
“妈,我记住了,你放心。”
“孩子,你给妈说说,尚德对你怎么样?公婆对你如何?受气没有?”
“妈,您就放心吧,像女儿这样的人到婆家能会受气吗?不仅尚德对我很好,而且公婆把我当成他们的女儿一般对待。“
“这就好了,妈我‘死’了也安心了。”
“妈,以后我不让你说“死”字,女儿我求你了。”
“好吧,孩子,我不说了。不过我还得向你嘱咐些话,你可要记住,我已经向你姐嘱咐过了。”
“你说吧,妈,女儿我一定聆听牢记。”
“银珠啊,你虽然是个懂事的孩子,但家人对你娇惯成性,你到婆家是人家的媳妇,不同当闺女了,不能任性,要随和,要能够忍受委屈,该做的事自己要亲手做,不能都扔给佣人们去做,更不能一切都依靠丈夫,要体贴丈夫,孝敬公婆,现在向你公爹、公婆叫爹、妈了没有?”
“妈,这一点我还没学会,苦是张不开口。”
“张不开口也得硬张呀孩子,要不,人家会说你缺乏教养。还有些不该妈我现在给你讲的,可我还是想早说到好。就是以后在生娃子的时候要特别注意避好风,不然,月子里得病一辈子也治不好。还有,生娃子后,一百天不能同丈夫同房,这也是免得生大病。对娃子,冬天要多穿衣,夏天要防病,无论是男是女或几个都要一样对待……”
银珠感觉母亲说话没有气力讲得很费劲,有点太劳累,就赶紧说:“妈,您歇一会儿再说吧,你嘱咐的话我全记住了。”
“妈不累,我还要说给你听,这人世间,不一定谁在何时就会有不测风云的,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处处多加小心,就是走路也要注意路不平会摔着的。做事,能吃过天食,不说过天话。出门多问路,遇着坏人躲一躲。待人接物要贤善,邻里关系要搞好,不说闲话不翻嘴。对自己的丈夫要专一……这些都是女人们应具有的品行。”
“妈,我懂了,你就不要说了,歇歇吧!”
“好!妈不说了,只再说几句。就是妈我自己,我久病不愈,若是有个好歹,你们都不要过于悲伤,人总有离世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爹和你爷奶们,就算替我了。人们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这本是教训儿女们不孝的话,但,我倒真的希望你们不要愁。”
银珠再也忍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哭着说:“妈,你就不要再说了吧,我们永远不离开你,你是我们的好妈妈,你一定会好的。”
这时,金珠进来了,把妹妹从地上拉起,看两人的面目,猜想妈妈又在向妹妹说伤心话的,不由得同妹妹一起哭了起来。晚饭谁也没吃,姐妹俩都向母亲要求和她睡在一起,但妈妈执意拒绝,说是明个要埋葬六叔,要她们今晚休息好,有余奶妈陪着就行了,叫她们各自回房,不然她就要真的生气了。这样,金珠、银珠只好难受地离去。
第二天上午,所有家人都到了,只有银珠的二哥银宝未到,从南阳城回来的人向刘四爷说:“二少爷外出了,无法寻找。”这话也没告诉银珠的母亲,恐怕她操心二儿子加重病情。
临近中午时,刘府埋葬刘老六的灵车出动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八章 多难丽人同命运(三)
第二天一大早,花绮的母亲登上阁楼来看望两个小千金睡得如何?这些天来她也没有一丝喜颜,自从听到三妹说花绮和银珠同是一个丈夫后,她的心就碎了,不要说女儿卧床不起,就是她自己也气得神衰气短,难以支持,登不上这阁楼子。自从昨天晚上吃饭时,看到女儿下楼就餐,且有喜颜,这才心情有所好转,一夜都在想:自银珠来了后,女儿精神忽然好转,究竟她带来的是什么药?这么快就治好了女儿的心病,两个孩子是怎么商量解决的呢?心里没个底,急切地想知道船在哪里弯?因此,从床上爬起来,就一鼓作气上了阁楼。
由于心情的原因,花绮一看到母亲来到,好像是久日未见的稀客一样,惊喜地说:“妈,您怎么来了?快坐下。”
银珠也说:“二姨,起得早啊!来,坐到我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二姨是年轻了、还是老了?”
“傻闺女,别拿你姨妈开心了,好好给我说说你姐俩的婚事怎么办?”
花绮说:“能怎么办,就这样!”
“就这样是啥样?给我说清楚。”
银珠说:“姨妈,这人的命,是天注定的,你说像花姐我们俩这事算什么事呀!没法向人讲。事先,我们是这么近的亲缘,两姨家,竟不知道两个女儿嫁的是一个丈夫,实为可笑。你说怨谁呢?是怨曹家还是怨我们姐妺俩?我说不怨曹家,曹家只是娶媳妇,可谁也不会问媳妇娘家还有几个亲戚是谁?也不怨我俩,我们未出阁的闺女,没资格,也不敢向你们问三问四的,更不会跑到婆家问问您儿子娶的是那家姑娘是谁?要怨,是我们这两个家的大人,你们整天不来往,即便见了面谁也不说儿女们的事,要按一般常理来说,像这样的婚姻大事近亲家人都是要互相通气的,大概只因为我们是大家族,老天爷安排不让相互知道的。我妈、我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知道与不知道现在都是不重要的,已经成为事实。重要的是我姐俩的命不好,怎么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该如此了,只是我们俩想得开罢了。昨天,我们姐妹俩初见面时悲痛万分,就拿着丈夫互相推让,她让给我、我让她地争个不休,然而,这又确实不是谁让谁的事,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不是过路客,不管谁跟曹家过,都是终生悔恨,与其这样,不如把自己的身价提高点,保持我们本来的面目,终守父母,其乐无穷,更是人生!只要你们别为难我们就行了。”
“这可不中啊,孩子们,这是明看着毁了你们,你们总不能跟着我们一辈子呀!自古以来女出嫁,我们若是死得早,你们就没有亲人了,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是人生之本能,这可使不得呀!”
“妈,你听过人说:‘立老妮坟’的事没有?”
“这倒是听说过,也见过,但这是奇人,世上能有几个奇人呀?”
“哪怕世上只有一个,也是榜样,女儿我愿做奇人。有几个女人像我姐妹俩这样的婚姻呢,不是就出现了吗?有几个女人像我这样刺绣手艺,又有几个女人像我表妹这样的诗书奇才呢?妈,你不要把这些事看得太伦理了,若不是表妹来,我再躺上半个月说不定就会死去,那你又将会如何的去想,那不什么也就没有了吗?前人不管后人事,这子孙万代是指整个大千世界,不关我们的事,想开点就是啦。”
“是啊!姨妈,我们既为人,就要人知人,知道别人的情况,也更要知道自己存在的事情,对曹家我们不向他们提出退婚,但我们也不给他们生儿育女,因为要维护我们家族和我姐妹俩的清白。人来在世上不容易,我们不能因为精神上的痛苦而把自己折磨死,我们决心要为父母而好好地活着,为我们自己好好地活着,你说这样不好吗?二姨。”
“好!好!就先按你们自己想的办,走,咱们下楼吃饭去。”
在吃饭的桌上,花绮的父亲向银珠说了些昨天未让进园门的歉意话,妻子又把两个女儿的想法说给了他,老头子听后非常高兴地说:“正合我意,我压根对曹家就不是很满意,迟迟拖延婚期不娶,这就是对我们的侮辱,从今后我女儿永不登他家的门,休也好,留也好,反正不是他曹家的人就好。”
儿子般的长工染匠肖白山在一旁听着,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微笑。
吃过早饭,久不见庄园外面阳光的谭小姐向表妹银珠提出,要带她到庄园后面登山望远,刘银珠高兴地答应了。父亲心情愉快地派白山跟随作伴。当他们正准备要出发时,忽然一个园工禀报:“刘府来轿接二小姐回河村。”
大家一惊,急忙把来人接进园内,问明情况,来人说是二小姐的叔父病重,刘四爷让小姐火速回府。
谭家父母和小姐,恋恋不舍地向银珠送行,花绮再三嘱咐表妹说:“小妹,在家料理完事,可还要来呀!”银珠欲泪点头离去。
银珠走后,谭花绮一人登上后山,肖白山在一旁守护住她。花绮望到了莲花池,听到了泉水响,不由得惺惺相惜吟道:
山中泉啊山中泉,
横岩荡波都不见;
水中莲啊水中莲,
风吹雨打泪斑斑;
岁月摇春粉自散,
一帘疾风絮满院。
啊!
怨不得山无情,
怨不得水急湍;
怨不得日月留不住,
怨不得春去秋又还;
只怨人有情,
相爱却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