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第二天换了宾馆,立即给孟玫玲打电话,孟玫玲关掉了手机,致使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四处奔波。
三天后的这天下午,孟玫玲正在工地指挥部里同几位工程技术人员查阅图纸,忽然张强闯进来,像是堵上了一道墙,他穿着一件又长又宽厚的黑色羽绒衣立在大家的面前,阴影遮住了光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孟玫玲说:“他是找我的,我出去一下,你们先看。”说着,向门外走去,张强沉着脸跟在后面,同事们望着他们那不悦离去的背影,都流露出一种疑虑不解的表情。
孟玫玲走到有建筑物遮挡风的背角处停住了脚步,当张强憋着满腹的怨气来到她的跟前想发泄时,孟玫玲满脸通红地先埋怨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还说呢!为何这几天没有消息?急得我快发疯了,我都想跳河,你知道不知道!”
“工作忙得我喘不过气来。”
“又是你的工作,工作!工作!工作比我这个人还重要吗!你也不想想,那天夜里,白月静把你领走了,留下我怎么办?你就不怕民警把我送到拘留所里看管起来吗?而且几天来不与我联系,把手机关掉,你存心何在!”
“我想到了,你不至于被民警带走。”
“为什么不至于?”
“因为白月静和我没有走到家里,白月静就打去了电话,宾馆保安说你已经回房间去休息了。至于不与你联系,关掉电话,是怕再出现问题。”
“如果保安要是骗她的话,怎么办?”
“张强,你不要太小心眼钻牛角尖了,这里不是辩论场所,是工地,你懂吗?有正经话快说,我还忙着呢。”
“玫玲,你不需要问我些什么吗?”
“问什么?问问你在哪个旅馆,我去找你,再让给扣留着啊!”
“玫玲,你怎么也学会咬文嚼字地较真了。”
“身边有老师熏陶,我能学不会吗?”
“去你远远的,这样的老师我不当,今后你也不要学了,我听着很烦。”
“噢,你也知道烦呀!咱们最好都改改,不磨嘴才对。”
“我首先能做到,恐怕你做不到。告诉你,我在西阳湖宾馆住,这里位置在市郊,环境很清静优雅,没有那么多的闲杂人员来往,宾馆保卫上我这几天都与他们混熟了,你去吧,再不会出现什么事情了。”
“张强,你死了这条心吧,说个老天爷我都不会到宾馆去找你了,这样的当只能上一次。”
“那这样吧,晚上在外面吃饭行吗?”
“行是行,到时再说,如果不加班的话,我想约上月静一起去。”
“叫她干啥?”
“怎么!你真小气,怕她沾你的光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怕她碍我们的事,说话不方便。”
“那也不能说‘叫她干啥’的话,有些太不尊敬人了,她是我最知心的好朋友,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关系她心明如镜,不忍心让任何人知道,她自己也不说不问我们之间的事情,但我看得出她为我很忧虑。就我在宏源宾馆的那天晚上,她接到电话,嘴上安慰着我,而她自己的双腿发软,又恐怕惊动父母,她没有打开灯,着急出门,被大门坎绊倒,一头栽倒大门外,手腕都擦破了,双腿磕疼了,都全然不顾,骑上摩托车颠颠抖抖地开到宾馆,她说她都不知道怎么把车开去和开回的。我同她回到她家里,她母亲正坐在客厅里着急地在等待,先与我打招呼后,便埋怨起月静不给她说一声就三更半夜往外跑,月静说是我加班晚了接我一下,不想惊动她休息。她母亲离去到卧室睡觉时,她便立即给我妈打去电话,说我因加班太晚住在她家了,还让我与母亲说句话。然后,才想到自己身上碰伤处的疼痛,当她脱去毛裤时,我惊呆了,双腿膝盖到小腿上血浸透了白色的衬裤,我流着泪帮助她拉掉衬裤时,衣服已沾在了肉上,她忍着疼痛还安慰我说:‘不要哭,这算得了什么,也不是怎么疼。’”
张强猛然打断孟玫玲的话,不耐烦地说:“玲,咱今天不说月静行不行?你没完没了地絮叨,这都不说工作忙了,不怕别人等你了,可笑!”
“那好啊,你走吧!回头再联系。”
“什么回头再联系?今天晚上一定要一起吃饭,我等你电话,饭馆任你挑,但是最好不要约月静去,以后机会多着呢,专门请她撮一顿,现在我是太想你了,咱们在一起多说说话,好吗?”
“行,我算服你了,这次就依你吧。”
“好,让我吻你一下再走行吗?”
“不行!这里是工地,你快走吧。”
“我拉你一下手可以吧?”
孟玫玲无可奈何地说:“麻烦!”说过,以握手再见的姿势与张强告了别。
孟玫玲和张强的关系如同是时光一样,热热冷冷、冷冷热热、好好坏坏,总而言之,还是晴天多阴天少,有种见不得离不得、爱恨难分的情形。张强在宾馆住宿的阶段,任性的孟玫玲只同意每天在饭店与他见上一次面,其它任何地方都不去,大有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感觉。
没出半月,张强终于在市区购买到一处独居宅院,除了有四五间平房外,还有上下六间的一栋二层小楼房。虽然是旧房,但经过整修一番后,还是很典雅清静的,再加上购置的高档家具,真是美丽漂亮的阁宅,总共计算花去了二十多万元,虽然孟玫玲和张强都很满意,只是原计划买两处住宅的款项,这一处都基本用去了三分之二多,心里有些落差感。
孟玫玲第一天晚上住进这所房子时,与张强俩人放开音响唱啊、跳啊、闹啊一直到天亮。有了住处以后,张强在未报到上班前,全身心地沉浸在玩乐享受之中,他有一手烹调技能,每天都买上高档营养食品进行巧做,吃喝欢乐非常。孟玫玲一日三餐都来到这里,而且不时地在此住宿,她感受到这种生活的幸福和完美,心里思索着有个这样的丈夫也算是一生的福气,尤其是孟玫玲头疼时,张强总会让她躺在床上为其舒眉按摩,直到孟玫玲酣然入睡方止。如果说过去孟玫玲同张强是晕晕乎乎地过,走一步说一步的话,那么现在是坚定了信念,孤注一掷地要等待张强离婚后同他组建家庭,这种决心是无人可以改变的。
张强到单位报到后,又请了一星期的假回到老家把父母接来了,他才开始上班。他父亲原是县城一家皮革厂的工人,退休在家,母亲是街道办事处职员,年岁大后也退下来了,老两口相处得还好,为人都忠厚善良。
这天傍晚当孟玫玲走进他家第一次见到二位老人时,儿子张强介绍说:“爸、妈,她叫孟玫玲,是我的女朋友,也就是早先常向你们说的那位老战友、老领导孟大哥的女儿,她在海城读大学期间,孟大哥拜托我照顾她,这样我们才成为知己,也算是好兄妹吧。”
父亲听过儿子的介绍,沉着面孔离去。母亲上下打量着孟玫玲,也不时地望着儿子那种兴致的表情和不安分的眼神,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老人的面部由喜悦变得深沉起来,孟玫玲觉察到老人的神态变化后,本想言语几句而却沉默地低下了头。
张强根本不忌讳母亲的任何表情,只管往下说:“妈,她今后就是我们家的常客,你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或者其他什么都行,咱们欢欢乐乐地一起多好,你给我们做着饭,我们上着班,当然我们有空闲时间也给你帮忙,你和爸都来了我的心也就静下来了,不牵挂你们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你们生活在一起,虽然老家有大哥、大姐和二妹照顾你们,但我也得尽孝心啊!这一家人有老、有少才能称得起是个家……”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老人的心,母亲抬起松皮鼓筋的皱手擦拭着眼睛,孟玫玲立刻岔开话题说:“大妈,这里天气比较寒冷,您的身体能适应吗?”
老人把手从眼睛上挪开苦笑着说:“适应,适应,家里比这里还冷哪。姑娘,你长得真好看,今年多大岁数了?”
“大妈,您看我有多大?”
“大妈我这眼神不好,你也就在二十岁左右吧。
“大妈,您老人家把我看得太年轻了,我今年整整二十五岁了。”
“这么说,你已经成过家了?”
“妈!你问得太多了,她还是个姑娘,这些年一直跟随着我,和我在一起,给你说明白些吧,她就是您未来的儿媳妇。”
母亲听后,颤颤抖抖地从软沙发上站起身,嘴里不停地说:“好!好!”当走到张强面前时,伸手照儿子脸上“啪!”一耳光,孟玫玲赶紧上前扶着老人坐下。
张强捂住脸说:“妈,你怎么打我呢?”
“你个不争气的孽种,伤害人家姑娘,不要妻儿,侮辱祖宗,你白活四五十岁了!”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数落着。
“大妈,您老消消气,这事不能完全怨张强,也有我的过错啊,怨我不懂事。”孟玫玲歉意地说。
老人落下混浊的泪珠,气得哆哆嗦嗦地说:“姑娘,不能、不能怨你啊!你年龄小,小小的女孩子啥都不知道,他都五十岁的人了,他、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啊!尤其是你是他老领导的女儿不能欺负呀!这是天地良心不容的大事,你还年轻,让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张强“扑通!”跪倒在母亲面前,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哭着说:“妈,儿子知道错了,早就知道错了,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终日里的愧疚缠绕着我,我不仅觉得辜负二老的生养之恩,也对不起一双儿女和凤菊,更对不起小孟和她的父母。妈,我离不开小孟,也是左右为难啊!如果从现在开始真的与小孟断绝关系的话,你让人家姑娘怎么办?”说过,母子俩搂抱着大哭起来。
父亲从里间屋走出来,怒气冲冲地大声吆喝道:“我还没有死!你们哭什么!孽种错了,就让他从错处来,由他承担后果。”说过,又走去。
孟玫玲上前劝道:“大妈,您别太伤神了,已经这样了,您就体谅一下晚辈的过错吧,我求您了。”
老人推去儿子,气呼呼地说:“去做饭吧!”
“妈,只要您不再难过,让我干什么都行。”说过离去。
孟玫玲拿来热毛巾让老人家擦过脸,老人稍微镇定后,问道:“姑娘,你的父母知道你和强的事情吗?”
“他们都不太清楚,起初母亲有所感觉,后来我为了不让父母生气,就有所警惕地避开谈论张强,特别是毕业回到家来,他们也就放心了,现在张强来到吉安工作,我父母至今还不知道。”
“你姊妹几个?”
“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在外地上学,父母身体都不太好,还要为我们姐妹操不完的心,每当想到此,我的心像流血一样地疼痛,尤其是与张强这样不明不白、不合乎常理而违背父母心愿的事情,我常常心惊肉跳,想到父母对我的疼爱和寄望,就觉得太对不起他们了,太让他们失望了,太给他们丢脸了,我曾有过死的念头,可是又想到我真的死了,留下父母他们会更痛苦,老了谁照料他们……”
孟玫玲说到此泪流满面。
“姑娘,这都是我的过错,只怪我生了这个孬种,真是羞煞了我的老脸。孩子,别难过了,向大妈说说你的想法,大妈为你做主,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全家都依你。”
孟玫玲擦着眼泪说:“大妈,在婚姻上我真是没路可走了,只有等着与张强结婚了,希望大妈能够接受我这个不懂事的未来儿媳妇。”
“好,好,只要你不嫌弃张强年龄大,不嫌弃我们这两个老不中用的,我情愿舍出老脸去劝说我那好媳妇与孬种离婚,成全你们俩人。可是,你父母那里怎么交待呢?”
“大妈,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场伤害父母的灾难总会面临的,早晚也是躲不过去的,我想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们最终还是会疼爱自己女儿的,会依我的,我会更加孝敬父母。”
“孩子,只要你能拿定主意,这世上的父母都是为儿女们着想的。”
“大妈,我谢谢您老人家的好心。”
“唉,说不上我是好心,做人难全呀!小萍、小超他妈这些年像守寡一样地过日子,虽然强儿能给她个钱,但也深深地伤害着她,真苦了她,就这还要跟人家离婚,不是人味呢!只不过她岁数大了,身边有孩子是寄托,不然的话,也是把人家推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这个强儿啊、强儿!他坏良心呀!”
“大妈,您老人家也不能只埋怨他,我觉得有些事情不是一方面促成的,往往是多方面的因素,而且是不由己的。”
“孩子,怎么说也都是他不好,你和我那好媳妇是没有过错的,跟着他受气遭殃!”说着,气又涌上心头。
孟玫玲立即说:“大妈,您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饭做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