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院部对田力打人事件向系里下了份延期半年毕业的处分决定通知,这份通知没有在全院公布,只在系和班级里通告一下,此处分大出同学们的预料,都认为可能会更重,甚至不让他毕业。
田力知道后侥幸地对人说:“爷们儿与科院有感情,我还不想走呢,激情六月属于我!”
七月二十五号,毕业的学生和放假的在校生都在陆续地离开学校。这天下午三点钟,吉安城来了一辆中型轿车,是市劳动人事局派来接吉安毕业的学生,白月静的母亲随车而到。
白月静喜出望外地把母亲接入寝室,互相问长问短一阵子后,母亲向自己的女儿和孟玫玲、季晓红说:“孩子们,恭喜你们四年高校毕业,咱们吉安需要你们,市领导特委派我一同来接你们,当然也由于你们是几个女孩子的原因我才来的,人事局人劳科来了个科长,据说回去后市里还要准备召开欢迎会,你们真是光荣啊!也充分体现了我们吉安市领导对人才的重视。”
季晓红跳起来说:“我的妈呀!想不到我们毕业便成为了有地位有影响的香饽饽人物了。”
“是啊!吉安急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市人事局、教育局联合做出决定,凡是今年高校毕业的吉安学生统统回到吉安,至于有特殊情况需要在外省、市工作的,随后再另作转调。”
孟玫玲望望季晓红,沮丧失望得低声地说:“晓红,完了,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再转调只是一种说法,看起来打道回府返故里‘落叶归根’才是真。”
白月静的母亲惊讶地问:“怎么?玫玲,你和晓红不愿意回家乡啊!有什么打算?请给阿姨讲一讲。”
“没有,没有,阿姨,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从我们的心情来说是归心似箭,只是有些担心吉安的发展速度上不去。”孟玫玲说。
“嗷!你们是顾虑回吉安没有用武之地,放心吧,吉安的未来发展规划蓝图可大,市委、市政府规划方案已下达,吉安城在三年之内城市规划扩大一倍,高科技产业要占传统产业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实现电脑网络化,人才缺口大得很呢,另外吉安计划在三年之内增建大、中专院校四到五所,以解决本地实用人才问题。”
“好宏观啊!看起来回报家乡是志在必得,势在必行,我们义无反顾。”季晓红说。
“这就对了,孩子们!故土是你们个人发展的良机,是滋生的根基,前途无量啊!”
“妈,您就别在感慨了,我们这不都在准备回去吗?你快说说车来是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走?”
“来人都已安排在海泰宾馆住下了,刚才司机同另一位同志去浏览海城了,他们还要办一些事情,柴科长到院部里联系调档之事了,安排我帮助你们做些个人准备工作,明天八点钟出发,今天下午谁有紧要事情可以处理一下。”
孟玫玲望一下季晓红,很鬼诈地说:“晓红,咱们早就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工作,今天下午再拜见一下同学就没事了,是这样吧?”
“对,是这样,我去吴天宇家里一趟辞行,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孟玫玲说:“我去一个好友家里,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哎哎!今天阿姨可是最后一次在海城请你们会餐,你们决不能不回来呀!”
“妈!不要强人所难啊,回吉安把这一餐给补上不就行了吗?”
“那不行!意义不同。”
“玫玲,晓红,你们都赶快走吧,这事我批准。”白月静说过,三人都互相眨巴着眼睛传神。
孟玫玲说:“阿姨,你在这儿同月静好好说说话,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同晓红先走了。”
“好,你们去吧,晚上早些回来。”
孟玫玲与季晓红提着小包走出房门后,母亲问:“月静,我看到你们都是挤眉弄眼的,莫非有什么秘密?”
“妈,没有什么秘密,姑娘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你干吗非要强调人家回来吃饭呢?”
“妈老了,妈糊涂了,妈只是一片心意罢了。”
“女儿我理解,我一百个理解,我的好妈妈。”说着上前紧紧地搂住母亲的脖子。
“去去去!你快把我给搂得出不过气来了。”
“妈,人家不是想你、亲你嘛?”
“那你也不能把我给搂死呀!”
“哪能呢?”白月静松开胳膊,母女俩笑起来了。
“孩子,田力怎么样?”
“妈,先不要说他,你若是不累的话,咱们去花园走走,留下最后的记忆,就是你不来,走前我也定会再去散散步的。”
“好吧,妈不累,妈看见你就不累了。”
母女俩走入花园,步近望花台,白月静站立不动了,面部深沉,体态严紧。母亲问:“静静,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回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白月静眼泪刷地扑洒下来,指着花台下的那口井,泣声说:“妈,你知道吧,我差一点儿在这里与您永别。”
“孩子,你不要说吓人的话,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走!咱不在这儿看。”
当二人漫步到望花台的一侧时,白月静惊奇地“啊!”了一声说:“怎么?小房子没有了?”
“什么!月静,什么小房子?”
白月静用手擦拭着眼泪说:“妈,你哪里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住在这里的一间简易小房内,如今房子没有了。”
“那他人呢?”
“去年当兵走了。”
“哦,已经早离开这里了,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而是能看见房子就如同瞧见他的人。”
“这好办,回到家中我找一个画家,你讲着小房子的形状,让画出来挂在室内不就行了。”
白月静撒娇地说:“妈,看你,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猛然看不到小房子,有些失落感。”
“静静,你知道他家在哪里住?”
“我没有去过他家,但是我知道他父母的名字和住宅,他父母都是教授,就住在科院。”
“这就好办了,咱们现在到外边买些礼品去到他家探望,你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这主意好,妈,你考虑得真周到,我咋没有想到过呢。”
“你啊!是没有世俗杂念,只有简洁纯真的心灵,是白纸一张,好画美丽的图画呀!还是你好,但是还必然是由我们这些老一辈人带给你们一些庸俗的陈腐观念,这也是难以改变的,既是人之常情,更是社会现象。走!去买吧。”
白月静母女俩坐的士来到了海城最大的“蓝海”商场,跑遍三个层的楼都没有选中如意的礼品,正当处在木讷惆怅时,母亲说:“静静,一楼的工艺部还没有去看呢。”
“是啊!妈妈,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呢?”
“你什么都想到的话,还怎么称是孩子呢。”
白月静跨进工艺品门槛,迎面便看到一尊巨型的白色雕塑品“海鸥”展翅,她情不自禁地赞美道:“妈,你看!海鸥!真美丽啊!”俩人走到跟前去观看,一丈高的支架上展翅欲飞的大海鸥,形态英武,气势磅礴,白月静摸来摸去,远看看,近瞧瞧,不忍离去。
母亲说:“静静,这是西洋白玉雕,你看看价格。”
白月静这时才注意到底部边处的一个长方形的商标小牌幅,她一看傻眼了,说:“哎呀呀!怎么这么贵呢?都要二万元。走吧!妈,咱不看了。”
母亲站立着没动,思索了一会儿说:“小静静,你真的喜欢这件艺术品吗?”
“妈,我太喜欢了,如果能把这件东西送给他家才是我的心意,不过真是太贵,咱家买不起啊!”
“孩子,太贵还能贵过生命吗?如果这只玉海鸥能代表你的心,妈借钱也得把它买下,这是很重要的,一生为之愧疚不安是最痛苦的,不能留遗憾。”
“妈,在我想来是一种心情,代表着内心,不能视为愧疚,如果真作为愧疚的话,用多少钱也是无法还够人家的,是无法弥补完的,我也讲不清楚真正的道理,总认为能代表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孩子,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反过来影响了妈妈,我的思想认识是有局限性的,常言道:情大如山,心到为满。这个雕塑品买定了,与商场老板商量一下,先运货后付款,签好合同,回去后给汇款,看行不行?若不行的话再想办法,立马在海城同行中筹措。”
营业员叫出了中年男老板,白月静的母亲刚说出随后付款的话,老板一口答应道:“没问题,行!行!咱们履行个手续,过后我们派人去取款。”
当办理完手续,老板很热情地说:“只要路途不是太远的话,我们负责用车把货给运送到目的地。”
运货的途中,一位职员模样的送货人说:“你们买下这件工艺品,给我们商场卸掉了一个包袱,这只玉雕是从海外运来的,由于价格昂贵而整整积压了三年,开始卖价是六万元,现在卖的是进货价,据说在其他国家卖价折人民币几十万元的。在我们商场工艺部摆放的这个玉雕海鸥是人人看人人爱,有不少人看得都不愿离去,你们真有眼光啊!”
白月静与母亲听过送货人的言语,相互望一眼都没有答腔,因为她们知道职业服务工作人员的苦心用意。
当把带着包装箱的巨大货件抬到独宅平房许国生家的大门口,被敲响门走出来的瘦高身材、满目师长尊容的许父惊呆了,他皱着眉头说:“你们肯定是送错门了,我家没有购买什么东西。”
白月静忙走向前说:“伯伯,没有错的,我是许国生的好朋友。”
“啊!生儿?最近来信他没有讲到买什么东西啊?”
“是这样,小许在校园工作时我们认识的,学习上他对我帮助很大,我毕业就要离开科院了,想给家里送件纪念品,以表心意。”
“这样大包装,是什么样的纪念品啊?”
“请给打开吧,小心点。”白月静向抬货的人说。
大家很小心地解捆绳,许教授专注地望着,包装箱慢慢地被卸开,在玉雕露出一半时,教授猛然睁大眼睛惊喜地说:“雄鹰翱翔!好,好,白玉如雪,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白月静催促着说:“伯伯,您快到房间选择个位置,看放在哪里合适?”
许教授若有所思地说:“这物品太贵重了,真是受之不起啊!”
“老兄,这是哪里话,孩子的心意是不能推卸的,先抬进屋里再说。”白月静的母亲说。
几个送货人很快把雕塑品抬进对应大门的客厅墙壁边的一处放好,屋内立刻蓬荜生辉,与知识分子家庭的字画、书柜设施摆放非常吻合。
这时的许教授注意到了白月静的母亲,便问:“这位是?”
“她是我母亲。”
“噢!慢待了,快请坐。”
白母说:“不坐了,天不早了,我们还要办理一些事情,再见!”说着同送货人一起走出门外。
许教授好像一时醒悟过来似的,慌忙跟随着问:“姑娘,您贵姓?叫什么名字?”
白月静回过头大声说:“我姓白,白月静。”说话之间已经走离很远。
许教授立在门口目送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没听完整的音:“白、白静、白静……”
季晓红同吴天宇家人共进晚餐后,吴母眼睛里闪着泪花说:“红,阿姨真是不想让你走,你就要离开海城了,我这心里像是刀子割一样地疼痛,可是国家的事大,你是国家的大学生,这是没有办法的。”
“阿姨,你心里不要难过,回吉安工作安排妥当后,我马上就会来的。”
“是啊!妈,晓红回去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再来我们俩就办理结婚手续,然后敲锣打鼓、放鞭炮把她娶到咱家来。”
“想的就是这样,你爸我俩每天就是这点心思,就连做梦也都是在忙碌着把小红娶进家门。”
“阿姨,你放心,我会尽快来的。云云星期日回来告诉她一声,我走了,让她好好学习。”
吴父慢条斯理地说:“晓红,你能理解你阿姨我们的心情就行了,要以工作为重,工作安排好后要好好地适应一个阶段,然后能请下来假就来。”
吴母立刻抹擦一下眼睛说:“你个老东西!说的是什么话?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我讲的与你没有矛盾。”
“是啊,妈,我爸说的与你没两样,是对的。”
吴父母为季晓红准备了很多海城鲜食品让给她母亲带去和路上吃。晚间九点多钟吴天宇把季晓红送到学校大门口停车,俩人抬着物品到在宿舍楼下,他们在拉住手准备告别时,吴天宇说:“晓红,不来两句离别词?”
“亲爱的,谢谢你!我带着你的心永不分离。”
“好!我也来两句:七月花红秋来临,寒冬飞去尽是春!”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拜拜!”
夜很深了,大男人张强缠着孟玫玲不让回学校,张强说:“玲,天太晚了,你不能走,学校也锁上了大门。”
“太晚,还不都是怨你,一直不让走,说待会儿、待会儿。学校现在后大门扒开了,正搞建筑,再晚也能回去。”
“我不让你走就是不让你走!明天起早去送你。”
“张强,真的不行,大曼这几天不在学校住,月静她母亲来了,肯定会住在寝室里,我夜不归宿,明天怎么向她解释呢?”
“我说孟玫玲啊孟玫玲,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经常夜不归宿在我这里住,恐怕月静早就告诉给她母亲知道了,你还装什么?”
“怎么能说成是装呢?在老人的面前,应该掩饰一下羞丑事,这也是对长者的尊敬,使其放心,我绝对相信月静和晓红都不会告诉给她母亲的,再说明天一早就得作好八点钟出发的准备,总不能让那么多的人等着我吧?”
“回学校就不羞丑了?告诉你,这么晚回去,一样是羞丑事!你现在一定要走就自己走好了,我不去送你。”
“张强,看起来你不是真心爱我,不顾全大局,只考虑自己的意愿,你是个心理上不健康的人,我不与你理论了,你不送我也罢,哪怕步行到天亮我也是要走的!”
“孟玫玲,你行你素我不管,但是你要讲明白些,到底谁心理上不健康,有病?”
“是你!就是你张强!”
“好!请问我把你工作安排妥当了,是谁虚荣爱面子不让到学校要求转档案?是谁不敢面对自己家人亮明关系?”
玫玲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亮明我们俩非法同居?把我父母气死啊!”
“怕气死就不要做出气死的事!”
“好,你说完了吧!我认同自己心里有障碍,否则还不会与你走到这种地步呢!”起身便走,张强没有阻挡,坐在那儿木呆着无动于衷。
孟玫玲下楼后叫醒了入睡的门卫打开门锁,好得是门外还停放着一辆的士,乘车而去。
第二天早晨,白月静先起床,她大声地喊:“玫玲、晓红,快起床啊!”
大家先后都起床后,白月静的母亲问:“玫玲啊!昨天我有些累,睡得早没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姨,我昨天回来得晚,没敢惊动你,您睡好没有?”
“睡好了,一见到你们,这心里就踏实了,睡得特别香,又好像回到我二十年前学校生活的那种情景,特别有意思。好,都先做包装行李准备吧。”
将近八点钟时,大家把行李都搬上了车,吴天宇也早早地赶来帮忙,东西都放好后,季晓红和吴天宇在车下有说不完的话,最后还是吴天宇催促着:“晓红,快上车吧,让别人等着不好看,留着美言再见面时说,不久我就会去看你的,千言万语汇作一句话:祝你一路平安!”
季晓红依依不舍地说:“不急,田力还没有上车呢。你要记住我的话,开车要专心,不要开快车,尽可能的不开夜车,照顾好二老,不要惹他们生气……”
“好了,我的絮叨婆,我全记住了。喂,田力来了,你上车吧!”
季晓红同田力先后上去了车,田力先瞄准了位置,坐在了白月静身旁,白月静便起身退到后排季晓红的身边,田力立刻拉长了脸。这时的汽车荡着海城七月的热风,飞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