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第六章 大四多事犹为多事愁(四)

科院寒假开学后,刚刚进入三月份,便安排毕业年级写论文,大有巨帚清扫出门的感觉。
对毕业论文,学院既不组织参加社会实习活动,也没有统一的命题范围,而是按照不同学科的专业,以系为单位提出大课题,然后分班进行讨论,由学生个人自由发挥选择命题,要求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也不组织答辩,由专业教课老师进行评改,论文不及格者不能毕业,这是本学院进行教改后的一种新尝试。
白月静的论文命题是“高科技是社会进步的驱动”;孟玫玲的命题是“物理现象未知的探讨”;季晓红的命题是“环境生态平衡的紧迫性”;宋大曼的命题是“论空中取氮的再生资源”;田力的命题是“光的无限与有限”;田面换的命题同他扭捏的人一样“机械凸凹曲型的引动……”
在填报分配志愿时,众生犹如花絮纷至,飞飞扬扬,既兴奋又不意决。填报第一志愿,大多数人都是拿起笔颤颤巍巍地写上“服从分配”四个大字。而且虚意地云雾其云地补充道:“我愿意到边疆去!”“我愿到雪山去!”“我愿到祖国困难的地方去!”“我愿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然而,当真正讨论奔赴边疆时,那崇高远大的理想却像大风吹树一样来回摇动了。
田面换说:“我最怕寒冷,春节前同田力到冰城哈尔滨把我冻得无法忍受,还哭了两次,如果到在雪山冰川的地域处工作,恐怕上班就得裹上棉被褥吧?”
田力说:“我最担心的是边疆无人烟的荒山野坡处的狼群虎豹,据说这些野兽都是成群结伙,特别是看到像换子这样的白面书生,它们定会群起而攻、美餐一顿。”
田面换打着寒颤说:“田力,你不要小看我,别拿我当作挡箭牌掩盖你的胆小如鼠,告诉你,我田面换是有虎胆的人,跑得最快,有越野的本能。”
有一位叫李培叶的瘦弱女生说:“我除了怕冷外,就是担心去到远处想家怎么办?”
还有一位叫赵基亚的男生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怕一辈子找不上老婆,怎么办?”
当然也有志在四方、意志坚强的同学。副班长向文军说:“我愿意参军到新疆去,到天山高原去,除了站岗放哨外,好好研究开发那里丰富的物理资源,以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
徐辉和文体委员杨帅有着共同的志向和理想,他们各自说:“我志愿到沙漠地带去,造就原野和研究新科技,当然要带上女朋友一起去!”讲话时,显得非常地自豪和兴奋。
宋大曼说:“我愿把自己的一生交到内蒙古大草原去,同那里的草、那里的花一起生长!”
田力插上一句说:“该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宋大曼反败为胜说:“田力,就你那德行样子,我还相不中呢!告诉你,本小姐早有意中人,只不过不在咱这里,比你强一百倍。我还告诉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好花不会让你摘,不信咱走着瞧!”
四月二十四日开始毕业考试,包括副课在内整整考了五天半时间,直到二十九日下午结束。看起来毕业考试并不是太难,大家都感到综合知识性强,没有冷题和偏题。尤其是田力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撂出不文明的大话说:“科院想留爷也留不住了!”而且田力的论文是由田面换帮他写成的,在他想来毕业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了。
向文军说:“咱们班只要田力能毕业,其他同学都不在话下了,我们的使命就算光荣完成了。”
大学虽然不提倡谈恋爱,但在毕业分配登记表格里仍是从实际出发,印有“对象姓名和所在地”一栏,以备分配照顾。白月静在此格里“斜着画了一横道”,是表示没有的标志;田力则别出心裁地填上“大家都知道”;孟玫玲填写“海城有我的家”;季晓红写的是“我魂系海城,他是马路天使——吴天宇”;席海珊的女朋友是本院上届毕业的同乡留校生,他填写道:“鲁生,她是轻风,在海科校园里流动。”
这日,晨光柔抚,白月静、孟玫玲、季晓红三位白莲秀姑款款漫步在望花台上,与往日不同的是有一种即将离别难以割舍的情怀。
白月静望着台下那片发人深思的玫瑰花园,情不自禁地哼唱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歌曲,声音低沉而悲凄得如泣、如诉……季晓红说:“月静呀!你就不要唱了,我知道你在思念花工,我为你真想悲放嚎啕,唉!可怜天下有情人啊!”
“晓红,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今日来,是到了与望花台最后告别的时侯了吗?”白月静说。
“噢!原来你是在恋花怀情呵,我也非常留恋这清新郁香的花园,但是我怎么也哼不出像你唱出的那样富有浓厚情感的歌调呢?”
沉默半晌的孟玫玲,终于开腔说:“晓红,你的情没有在这里,而是飞扬在马路上,所以此时此刻就是说要把你杀了,你也唱不出这般悲壮的曲调。”
白月静滚动着眼睛望一眼孟玫玲,没有说话。
孟玫玲看到白月静仪态万方的容姿一下子变得落魂失魄的模样,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她却哀叹着说:“吾失早春炎酷来,深秋寒冬又怎知?”
季晓红猛然说:“我的妈呀!玫玲,你这是怎么了?李清照师奶没有来啊!你却追随着她学着走呢,我呀,从来不向师爷师奶们领教,都是自我创新,你们听:站在台上向下看,花开如苏来,微风吹拂动,点头笑相送,情怀且永恒。”
白月静不耐烦地说:“晓红,你东扯西拉什么?走!回去。”
这天下午,学院人事处一位男同志找见白月静到办公室谈话,白月静随他走去,被田力看到,他跟到办公室门外才离去。
白月静走进室内,一位中年女同志示意她坐下,然后说:“白月静同学,你是咱学院有知名度的好学生,院领导已研究决定把你留校任教,准备让你抓学生会工作,当然也有教课的机会。不过,昨天收到吉安人事部门的信函,你们几位来自吉安毕业的学生人事局全部接收,为此想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你是愿意留下呢,还是准备回到家乡就业?请你表态作出选择,不要有什么顾虑,走也好,留也好,当然学院欢迎你留下,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好吗?征求下家长的意见后,在两天之内给我个答复,今天就谈到这里。”
白月静面容通红地说:“谢谢院领导对我的关心,我给父母挂个电话后就来告诉您。”
“好吧,等候你的决定。”
白月静回到寝室,把分配消息告诉给了诸位,大家为之激动一番后,进入沉思。孟玫玲忧愁满面地说:“说心里话,我十分想回到家乡,因为我妹妹考学走后,家里需要我照顾,特别是我爸爸身体不好,这使我非常挂心,但是我的确离开海城又很难呀!”
“难什么?你不就是为了大男人吗,他算个什么!爹不爹、爷不爷的,干脆离他远远的,回到吉安还能愁找不上个情投意合的小伙子,哼!鬼迷心窍,怎么劝你都不行,那你就留到海城吧,月静若决定留校,我也就不走了,咱们仨人仍在一个城市居住,互相是个照应。”季晓红说。
宋大曼不高兴地说:“我是海城的人,你们说话中总把我排外,心中只有你们三个人,那好吧,我以海城主人的身份,欢迎你们留在这里!”
“美你不轻,月静不留海城,我也不会在这里,以免你们本地人欺负我们外地人,我的魂还是要回到吉安我妈妈的身边,前天已经与我的马路天使吴天宇商磋好了,回吉安他随我去,留这里接我妈来,他说他是我的跟屁虫,只要我到哪里,绝不背离,生生息息在一起。”
“晓红,我真的为你感到幸福,不过你决不要有排挤思想,我爱你们,感情难舍。”宋大曼说着有些感伤。
季晓红又说:“你爱我们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男人,你要是男人的话,我就嫁给你。”
“晓红,不要讲二百五话了,我们都理解大曼的心情,谢谢大曼,无论将来咱们到哪里,哪怕是各分东西,但心还都是在一起,可以通过多种不同方式进行联系。我也不必与父母联系了,我决定回吉安,我的家需要我,这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我想建设家乡,就吉安人事局及时的来函征调我们,这充分说明吉安需要我们、关心爱戴我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家乡呢?我们应该为之感动而回故里报效。”
“啊!月静,你真要回老家呀?”季晓红惊讶了。
“是的,一定要回家乡,决不犹豫。”
“月静,你可要想好啊!留校生可是百里挑一呀,是实在难得的机会呀!这是大学府,对你一生的前途命运都是很重要的,是人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你千万可不要选择错了。”宋大曼说。
孟玫玲也说:“是啊!月静,还是留校比回家乡有前途,这里是知识的海洋,可以深造,可以考研,可以考博,成为院士一级的学者,回到家乡这些机会很可能就不会有了。”
“谢谢你们对我的期待和希望,只是我的决心已定,大家都不要劝了。”
“好吧,我再与吴天宇商量一下何去何从。”
“看看,还是做不了主吧,说不起大话趁早就甭说,说了也没用。”
“大曼,你也不要挖苦我,我这只不过是一个走走形式的问题,决定权依然在于我。”
“好了!好了!你们俩人不要争了,为我们及早的都有去向而庆贺!至于最后选择到何处则是另一回事,现在我为此请大家的客,走!到丰佳大酒店去。”
“好!好极了!还是玫玲豪爽。”季晓红拍着手说。
进入六月份,科院上上下下都为送走毕业年级而紧锣密鼓地张忙着,毕业学生更是为即将离开深情的母校走向社会而激动不安地忙碌着,尤其是离校前的留影纪念紧张热闹,学院的集体合影、系的合影、班级的合影、学生会的合影、人与人的合影等等。这天上午,摄影师们提着相机马不停蹄,照了一拨又一拨,都累得满头大汗,当拍照到物理系学生会团体成员时,由于女生少,摄影师把白月静和另一位女生安排夹在男生中间站立,白月静紧挨在一位高个头、白净子很帅气的男生胸前,这使在一旁观看的田力怒火中烧,当青年男摄影师正按机拍照之时,田力一个箭步上前踢翻了相机支架,相机“啪!”地一声倒地,当大家都为之在惊呆中时,田力又迈步跑到白月静身边,一拳打在身后的那位男生脸上,男生当即捂住脸坐在地上,几位男同学立即上前把他架起送往校医院。
田力的张狂,犹如天上掉下来的大祸一样,很难让人想象和预料到,又成为学院的特大新闻,当然其后果自负,致使白月静为此无地自容。这天午后,白月静在寝室里呆坐在凳子上,忧愁满怀地说:“这可怎么办?田力又惹下了祸端,让人无法解脱精神上的困惑,也无法开脱他自己。”
“是啊!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儿也不会给他带来好的转机,若是坐错车、站错队说不定还有好的转机呢。记得在老家时,一次我去外祖母家,买好长途汽车票上去车没有座位,而且汽车已开始发动行走,要站立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该是何等地难受。我正在后悔莫及没能乘坐下一趟车时,汽车‘嚓’!一声停住了,大家都在惊愕询问中,一辆红色的大轿车停在了前面,中年男司机说:‘乘客们,都下车吧,这车坏了,请大家坐前面的那辆车。’我因是站立在门口,所以第一个下了车,而且不慌不忙地上了这辆空无一人的轿车,坐上了很好的座位;还有一次是买火车票,队都排得很长,有的窗口售票员速度快,我站这一队人拥挤十分钟才能离去一、两个人,售票速度也特别慢,这样下去我算算需要两、三个钟头方能买上票,我正思索着埋怨自己站错了队时,旁边一个未售票的窗口打开了,我眼疾腿快地跑过去,成为了第一个买票人。”
“晓红呀,在这个时候哪还有闲心思说这些,你就不要再开心了。”
“月静,我哪是在开心啊!只不过说明有时候坏事能变成好事,而田力闯下这样的坏事可是没有转机的余地。”
“田力这个‘夜老鼠’这次真是钻进了木箱子了,无法逃脱惩罚,临毕业还要惹事,真是让人发愁,不过也可以理解他的心,他说只要是为月静受处理,他无所悔恨。”孟玫玲说。
“但愿学校念起是毕业生,能够对田力网开一面,免于处理。”宋大曼说。
白月静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说:“对田力的举动,我说不清是恨、是怨、是怜、还是痛,他终日使人不安得惊魂动魄,无所适从。今天他闯出的事端,又令人百倍地担心,唉!真是大四多事犹为多事愁啊!”大家都进入了长时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