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事出所料,吉安白莲三姑娘原约定一起乘吴天宇的车返校的计划落空了。田力来到白月静的家,很郑重地向白月静的父母说:“叔叔、阿姨,我想同月静提前一个星期回学校,一来撇开玫玲和晓红,因为他们各自都有恋人了,而且都是开车来接,月静同她们搅和在一起算什么,不仅影响人家的相处,而且人心莫测,还不知道她们的男朋友对月静安的什么心,恐有意外;二来我们提前返校后可以及早进入复习,反正以往学校都是提前一周开封条,肯定允许进入学校。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我想让月静多帮助我些课程,你们看如何?”
“好吧,等月静从她姨妈家回来,你们就走,能早走就早走,明天是元宵节,后天上午她就回来了。哎!小田,玫玲谈的对象是什么人?我咋没听月静讲呢,月静只告诉我晓红谈了个出租车司机,也是大学生,人挺好的,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提起过玫玲的个人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阿姨,这你可不知道,也许月静也不太清楚的原因,玫玲热恋于她父亲的一位老战友,可想年龄是多么大,他老家里有妻子、孩子,玫玲每个周末都去他在海城花园的住宅小区住,因为我跟踪过他们两次。”
“小田,这事你可不能往外乱说啊!玫玲去,但并不一定会在那儿夜宿。”
“阿姨,肯定玫玲在那儿住宿了,两次我都在花园小区门口呆到十一点多钟,不见玫玲出来,第二天早餐时我又提前到在女宿舍楼下面观望,只见月静、晓红、宋大曼从寝室出来,没有玫玲。”
白月静的父亲不耐烦地递上腔说:“这也不能说明玫玲就是同那男人住在一起了,那男的有同事或者有两处住宅的情况都有可能,不能信口开河,大小伙子哪能做出去尾随窥探别人的私事!”
“是啊,孩子,你叔叔说得对,什么情况都会有的,不能一口就咬定自己的认识,会伤人的。”
“阿姨,叔叔,之所以是这样,我在学校才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月静我也没向她说过,恐怕对玫玲不利,也恐怕影响到我和玫玲之间的乡亲关系。”
“小田呀!以后可不能这样做,玫玲、月静、晓红她们三个人,不管谁有不对的地方,你都可以直接地向她们指出来,互相帮助嘛,不能背后搞小动作,就你一个是男孩,你是她们的依靠啊!”
“阿姨,我记住了,过两天我再来,现在还有些事情去办,我走了。叔叔,再见!”
“好,有空就来,不送你了。”
第三天中午,白月静从她姨妈家回来,母亲说:“静静,田力来说想让你同他一起早几天回学校,你觉得如何?”
“妈,我不想与他一起走,也不想提前到学校去,没有开学,去那么早干啥?”
“他说提前到学校想让你帮助他复习功课。”
“妈,你不要听他的话,我与晓红和玫玲都约定好了,阴历二十走,还提前两天到校呢!”
“田力讲,晓红和玫玲都有男朋友了,你同她们一起走恐怕有很多的不方便之处。”
“田力说玫玲有男朋友了?”女儿惊奇的问。
“啊!静静,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妈,我没告诉你的事说明没有谱,你就不要问,还是老公安呢!”
“好,好,我不问,但是我应允田力同你一起提前返校。”
“妈妈呀!你是不是也应允我毕业后必须要嫁给他了?”
“这倒没有,妈妈这一点永远不做主,你爸也不做主,随你的意。”
“好,谢谢二老,我就答应你与田力提前返校,以释我回来时没同他一起的愧疚之心。”
“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正说着,田力敲门走进来,兴奋地说:“月静,你回来了,我买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多的老时段火车票。”
白月静板起严肃的面孔说:“田力,你没征得我的同意就买好了车票,不怕车票作废。”
田力猛然沉下脸说:“是阿姨同意的,作废就作废吧,也没啥了不起!”
“小田,你不要担心,月静是在与你开玩笑,明天按时走就行了。”母亲说。
田力又显出笑颜说:“是吧!月静?”
白月静依然笑不出来说:“你说呢?”
“噢……我知道,就这样定了,我回家去了,还有两家亲戚跑跑看看就没事了,明天上午八点多我就来,再见!”慌忙走出。
“妈,你看到没有,他有时真像是一个小孩子,让人感到可笑又可气,他当你的女婿行吗?”
“静,现在先不谈这事,毕业以后再说,我现在只能说看到他对你是真诚的。”
白月静用电话与玫玲联系说:“玫玲,我同田力想提前返校,帮助他复习一下功课,明天就走,你能否一起走?”
孟玫玲手举着话机,稍停顿一下说:“那你们就先走吧,我再晚几天走。”
“好吧,你同晓红一起走,我与晓红也联系一下,告诉她一声。”
多愁善感而又惯于独来独往的孟玫玲,停了一天后,向季晓红打个电话说有点儿急事,想于今天回海城。
季晓红想肯定是大男人张强来接她了,所以没加思索地说:“好吧,你就先走吧,我等吴天宇来接我。”
孟玫玲执意买好了当天北去的公交汽车票,与泪颜的母亲辞别后,父亲和妹妹把她送到汽车站。父亲临别时再三嘱咐说:“玲玲,路上要注意安全,下车吃过饭不要远去,以免汽车开走把你丢下。”
妹妹玫琨说:“姐,上车和下车都不要与生人说话。”
“好了,我都记住了,我上车了。琨琨,你一定要照顾好咱爸妈呀!学懂事些。”
“姐,你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了,你专心学习好就是了。”
孟玫玲又望一眼消瘦的父亲,难过得红遍了眼圈说:“爸,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说过,强控制住感情,转身上了车。”
车开动了,父亲和妹妹跟随着车送出站外,与车上的孟玫玲相互摆手告别。
汽车驶出了城外,孟玫玲透过玻璃放大了视野,尽管天地之间由于寒冬刚过,依然是一片阴霾雾色,没有多彩的景致,但她看到洁净流速而过的大地,不禁心胸开阔,感慨万千!她独乘汽车的目的就是想放松放松,与大地融在一起,细细地想一想同张强的关系何从何往,想思索出个轮廓来。
孟玫玲从上大学开始与张强的初次交往,那种敬佩、尊重和感激无法忘却,到浓情厚厚也历历在目,至到后来和如今……翻腾得她头晕脑涨,炫目的盛景好像是阳光透过树叶一样总有隔膜,泪在心里暗藏,因为等待离婚再结婚这样的爱情像是在狭小的庄稼垅中相望,格局不清。她品味到了“女怕嫁错郎”的深刻寓意。孟玫玲想得很深很远,她觉察到由于自己的无知,她的爱情将会终极到荡然无存;也想到了许是自己这不正常的爱情生活将会倒置理想崩溃坍塌!她的哀叹声随着汽车的嗡嗡声一路撒落,不禁悲伤无度……
当汽车中途驶进路边一处饭店后,司机说:“大家都下车吧!在这里吃午饭,车上不留人。”这时的孟玫玲方从沉思中惊醒,她同大家一起下了车。
孟玫玲一路之上心里是翻山越岭般地艰难痛苦,她无心也无味口去吃饭,便一人走向饭店的大门外低头沉思,由于天气寒冷和精神沮丧,站立在临近公路边的饭店门口,很像是一位遇难无助的失落者,甚至还略带些披肝沥胆、泣血消魂的状态,加上冬装未卸的暗淡色泽,大有呆滞也俏的水影般之俊丽。
这时,有两位中年男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并没能使孟玫玲觉察到,突然那位年龄稍大些的男人站立在她的跟前问:“姑娘,能换一下钱吗?一百元的。”
孟玫玲抬起头来望一眼,说:“没有!”便向大门内走去。
那位年龄稍小些的男人紧步跟上,伸手抓住孟玫玲的胳膊说:“你好性感啊!不要走嘛,我有话与你说。”
孟玫玲用劲甩去抓住她胳膊那个人的手,急速往乘坐的车前跑,但又被年龄大的那位截住去路说:“你往哪里走?快跟我们回家!”
孟玫玲知道遇上了麻烦,这该怎么办?她心里七上八下地咚咚跳个不停,用怒目注视着堵住她路的人,大声地说:“走开!”
那人被震得一抖,闪开了路口。但是,另一个又上前抓住孟玫玲衣襟说:“你跟我们回家就没事了。”
这时周围不断走来了吃过饭的乘车人,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孟玫玲落下了眼泪说:“他们是无赖,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那年龄小的也有三十多岁,而且个头比较矮的说:“大家不要管闲事,你们走你们的路,井水不犯河水,她是我的老婆。”
“是啊!她是我弟弟的老婆,一直在外面跑,今天在这里才算抓住她。”
司机和女售票员吃过饭打开了车门,大家纷纷上车,孟玫玲望着上车的人们焦急万分,但是被两个男人死死地围困着无法走动。
售票员查了查人数,说:“还少一个人。”
“她不会上车了,被她丈夫给抓住了,开车走吧!”一位乘客说。
售票员走到孟玫玲座位处向货架上看了看问:“这是她的提包吗?”
旁边座位的一位女乘客说:“大概是吧。”
又有人说:“扔下去不就行了,快开车赶路吧!这种事纠缠个没完没了。”
有几位乘客共同地说:“把东西给她送下去,咱们再开车走。”
售票员正在踌躇中,有一位中年女士起身说:“司机同志,请稍等一会儿,乘客同志们也都委屈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位自告奋勇的女士下车后,售票员也跟随下了车。那两个男人正拽着孟玫玲的双胳膊向大门外扯拉,孟玫玲向后撤着,但总撤不过两个男人的力量,眼看就要拉出门口,这位女士跑步向前喊道:“等一等!”
大年龄的男人说:“不要理她,快拉着走!上去摩托车谁也追不上。”
说时迟,那时快,女士箭步赶到了跟前严厉地说:“松开她!”
小个头男人说:“管你屁事!她是我的老婆,我要抓她回家,不违法。”
女士向孟玫玲问道:“你是他的老婆吗?”孟玫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位称哥的趁势说:“看看,她不吭声了吧,不是我弟弟的老婆她怎么就不回答你的问话呢?”
这时,女士显得有些尴尬,车上的一部分人也都跟着下来看热闹。
女士猛然向小个男人问:“你老婆叫什么名字?”
“她、她、她叫王、王、王花。”
女士转向孟玫玲说:“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让我看看。“
称之为哥的急切地说:“你有什么权力看我弟媳的身份证!”
女士从身上掏出了工作证说:“我是公安局的!”
两男人对视一下眼神,转身拐过门角,骑上摩托车落荒而逃。
孟玫玲软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女士和售票员把她搀扶起向汽车处走去。大家都上车后,议论纷纷,车很快开动驶入公路。
当车上的乘客知道孟玫玲是位返校的大学生时,不觉惊愕得膛目结舌,起初说让开车走的人不妨有些内疚,大家都为公安战士的高度警觉和社会责任感而敬佩不已。
孟玫玲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暗器击伤一样,从心灵到满身上下都感到无力得丑陋不堪,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她由衷地感谢别人的帮助,极度地仇视自己的无能。孟玫玲此时此刻觉得无颜面对车上所有的人,便趴在前座位的后靠背上自责道:“孟玫玲啊!孟玫玲!难道这世上的丢人事情都让你做完不成?!”同时,也为自己的固执而后悔莫及,父母让乘坐火车而自己偏要乘汽车。当然,她又回转过来想,归根结底还是个人的行踪纰漏所造成,不到饭店大门外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吗?为什么这么多的乘客都没有发生意外事情而偏是自己呢?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幼稚行为所至。然而,这又是实际的,又是无法挽回的现实,她悄声地问自己:“孟玫玲啊,你这一生幼稚的路程还有多长……”
常言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孟玫玲所形成的个性,既有家乡吉安白莲的特质,又有着傲霜不抵阳的懦弱;既有着聪慧细致的思维,又有着粗略执拗的偏见,甚至大有“再错一次又何妨”的冒险浪漫主义。
汽车进入海城,已是夜晚二十一点钟,孟玫玲决定不回学校,以免打扰白月静的清静,再者只与白月静相差一天回到学校,无法表明缘故。为此,她住进了海滨渔村大宾馆,一来为观海景消磨时间,二来为整理一下自己荒漠的心境。
大男人张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急切切、来来往往,忙不可休地寻找孟玫玲。他先是往吉安孟玫玲的家里打去电话,询问玫玲何时返校?并表明他开车去接。这电话是老领导大哥亲自接的,说是玫玲已经回海城三天了。张强立刻放下电话,兴奋得在办公室坐空了老板椅,脸朝天地摔躺在水磨石地板上,正遇有人找他,把他扶起来,他两手捂住腚说:“没关系,你有什么事情赶快讲,我马上要出外办事。”
张强临近上午十一点钟驱车来到科院门口,把车停放后,大步流星地跨入校门,连走带跑,像是火烧着了眉毛似地紧迫,喊遍了女宿舍楼,找遍了教室,最后他站立在孟玫玲寝室楼上双目望着房门不动,直到白月静上楼时被他喊住。白月静惊奇地问:“张经理,你怎么在这里呢?”
张强的面孔像是古木逢春般的蓬勃,充满生机地说:“玫玲呢?”
“她还没来呢,因为我是提前来的,走时还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过两天她可能同晓红一起来。”
张强的脸顿时变成了秃山,皱起眉头纳闷地说:“不对呀,她父亲说她已经来到海城三天了。”
“我才到这里四天,她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玫玲她父亲讲得千真万确,绝没说谎。”
“是不是她到别处观光了?可在家时她没提到过去哪呀!张经理,你也不要着急,再有三天就开学了,她一定会来的。”
“好吧,我走了,明天再来看看。”
白月静望着张强失魂落魄的远去身影,不觉有一种苦疾迷茫的感觉:不知是爱毁灭人,还是人毁灭爱,说不清是女人包容苦难,还是男人承受担当,但愿人长久,真情永远在。
再有两天就要开学了,张强的同事不知是谁在渔村宾馆看到了孟玫玲,便告诉给他。张强于夜晚二十二点钟火速赶到宾馆,终于查到了孟玫玲住宿的房间,当他敲开门时,孟玫玲惊呼出:“天啊!你莫非是扫描仪吧!怎么找到这里来啦?”显然,时间和距离,使孟玫玲好像淡化了前嫌,她的态度有所好转,热眼对望着张强。
张强走进屋里温情地说:“你过得好吗?”
一句话勾起伤及着孟玫玲巨痛的心,她坐在沙发上泪水淌流,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是怎样走过来、走过来的,我想、我想风情万种,终会、终会曲终人散,我想到放弃,我也想到留恋,我想到了忽冷忽热、大开大合之爱地瞬间崩塌……”孟玫玲说不下去时垂下了头。
张强上前拥依着孟玫玲,颤音低沉地说:“玲玲,你不要太痛心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悔恨自己的过失,以后决不会再发生了,请你相信我,跟我回花园居住吧,我能抚平你的心,咱们好好勾画一下未来生活的蓝图。”
孟玫玲抬起泪眼说:“你回去吧,我不想看到花园那叠起的高楼大厦,我喜欢的是纯洁天然,我爱的是蓝天白云、山呼海啸,因为我心里装满了风和雨,是岁月侵蚀了我对人生意欲参透的美丽幻想,我需要在这海阔的地域里澄清自己浑浊的心,以完成自己的学业。”
张强涩涩地苦笑着说:“玲,你莫不是一下子沉醉于孤独神迷的狂想之中了,你就是阅尽风光,你还是你,我还是我,现实还是现实,你与我之间相爱的烙印深深地刻着,我离不开你呀!”
“是吗?张强,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情薄如纸,不堪一击。”
“玲玲,你这完全是在为自己设置心理障碍,愚人节已经过去,你为何还在捉弄自己过不去呢?你同古人郭愚没什么区别。他因为自己家的宝马走失,心疼万分,无奈便用黄泥在屋里塑造了一匹马,为了怀念自己的爱马,他终日与泥马相依为命,白天端去饭菜先敬马为共食,夜晚俯马身卧睡为共寝。五年后,他丢失的马又自己回来找到了家,立在大门口‘尔啊!尔啊!’地叫个不停,可是郭愚就是不认它,硬是不让马进入家门,而且愤怒地拿起皮鞭把饥饿得口淌白沫、两眼垂泪的家马打到荒山峡谷处,恼恨地说:‘你是哪里的野马,竟来闯我之宅!非礼也。’你就是郭愚之人。”
孟玫玲含笑地说:“你这是借马讽刺我,大可不必!我是从平平仄仄里走出来的人,是从古书里钻出来的人,我怎么都没读到过这样的故事呢?”
张强似感到是“火口”了,便簇拥着孟玫玲大发憨意地说:“玲,此时刻哪怕是来一场山崩地裂、海潮扑顶、火山爆发,我都不会与你分开!‘女郎,你为什么在大海边徘徊?……’”
孟玫玲“扑嗤”笑出了声,说:“好一个张强啊!你竟搬出了徐志摩先生的诗词,出于对一代宗师地尊敬,我只有随你走了。”
孟玫玲跟随着张强刚刚走出宾馆大门,猛然从意识中似乎是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哀叹着说:“年轻的姑娘啊!你仍然是翠嫩的玫瑰,循循地在刺伤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