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为迎接建国四十七周年庆祝活动,以系为单位紧张地排练着文艺节目。白月静作为新入党的党员不仅无法逃避登场表演,而且还必须首当其冲,因为她是学生会这次庆祝活动的组织成员之一。
白月静是一个很有思想和社会责任感的新时代大学生,她从报纸上看到妇女、儿童被拐卖的报道,甚至有女硕士生也被拐卖到偏僻农村当媳妇。为此,她深恶痛绝,心里一直不能平静,为了提高在校女同学们的辨识能力和从精神上遏制恶势力,她赶编了一个小品《收网》。她自己扮演受害者,宋大曼扮演人贩子,席海珊扮演公安人员,已经排练了几次,每次排练出场白月静都是动真情,泪流满面,急得宋大曼暴怒地呵斥道:“我的小千金!这是排练,这是演戏,不是真的,你哭个什么?不流眼泪行不行啊!我的小姑奶奶。”
这天下午,系里组织彩排,因为距离演出只有一天了,时间很紧迫。彩排就在学校礼堂舞台,下面坐着审查节目的有关领导和组委会的师生们,场面很严肃,这是最后一次审定。第一个彩排的剧目就是《收网》,道具很简单,舞台中间放了一个写有标明车站的牌子,舞台的一边摆放着搁有香蕉的小床,另一边放张桌子,桌上放一台电话机。
报幕员出场报出剧目后,音乐响起,随着凄凉飘扬的笛琴声,从舞台后走出了白月静,她素装淡容,完全是一个清俊的农村姑娘装束,手举着一个小布包遮盖住头顶,神情忧伤,步履缓缓地走入舞台中央,她抬头向天空中望了望,紧缩一下身子,表明天下着雨,有寒意。当走到舞台前时,她又抬头看看天空,万分焦急地轻跺一下脚,左右晃动一下身子,痛伤地说:“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大姨家找不到,钱也没有了,天又下雨,我该往哪里去啊?”说着真的泪流满面,她解下脖子上的方围巾,披盖在头的后半部坐下,怀中搂住小布包,用手帕捂住脸发出呜呜地低泣声。
这时从后场走出了宋大曼,她高高的个头,粉面红唇,浓妆艳丽,手举红伞一晃一扭、风风溜溜、东张西望走到舞台中央,另一只手中夹着一支香烟向上挑着,口哼自编的小曲:“每一天,每一天,我出入车站,寻找花妞,两腿、两眼不停闲,日子生活过得滋滋甜、滋滋甜啊!……哎!那边坐的什么人?”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白月静身后,弯下身子左右看和侧耳听,然后退了几步,把手中的香烟猛掐了一下甩掉,向观众打了一个带响的手势,操出四川口音说:“有了!我李贵香生来富贵命,钱财如水向我流,这不,又到手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助我也!”她走向前迅速把伞照在白月静的头上,拍拍白的肩膀,白月静朝她看了一眼低下头,又趴在双腿上哭得声音更大。
戏猛然进入到了一个高潮,好像也收紧了观众的心,台下的人聚精会神地观看着。
宋大曼又拍几下白月静的背部,把四川口音转为普通话,拖着长音浪声浪调地说:“我说小妹妹啊!你坐在这儿哭什么?看看衣服都湿透了,有什么难处给我讲一讲,我一定会帮助你的。”说着拉着白月静站起身。
白月静满脸流着眼泪操着河南话恸悲地说:“我是来这里看望我大姨妈的,下火车后才发现身上带的钱和大姨妈家的住址都被小偷掏走了(说着擦泪不止),来时,俺向家里人说俺一个人出门不中,可家里人说俺这么大了,该出外面见见世面了,这可好,大姨妈家也无法找到,回也回不去。”停顿了一下,擦一下眼泪,脸向上看了看又说:“这老天爷也跟俺作对,小雨一直不停,这该咋办?”说过,又低下了头哭泣。
宋大曼走离白月静几步,面对台下观众“哼!”了一声,指着白的背身,以狡诈的面孔向观众低声地说:“地道的河南老晕!”台下一阵笑声。
宋大曼转身走向白月静,以河南话音问:“小妹妹,你是河南人吧?”
白月静抬头愣一眼宋大曼,问:“你咋知道?”
“我也是河南人啊!难道你听不出来我的口音吗?”
白月静慢腾腾地说:“细听,有点儿像俺河南人的话音,但是不像我们本地人。”
“小妹妹,那你的家乡住在什么地方?”
“俺家住在郑州西边的禹州农村里,俺那儿产陶瓷。”
宋大曼向上一跳说:“哈!真巧,我是郑州市人啊!这不,我来海城办事,今天刚刚办完,是来买明天的火车票回去的,我说小妹妹呀!咱们真有缘分,幸亏碰上我,不该你作难,咱又是邻近的老乡,那俗话说得好,亲不亲故乡人,遇到我就等于见到你家里人了。您家里人也是的,真是够放心啦,咋能让你一个人出来,你没听说这城市有外地跑来的坏人,专有从事拐卖妇女、儿童的,像你这样的农村姑娘,很容易让人骗走,碰上我,真是谢天谢地。哎!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岁数了?”
白月静羞答答地说:“俺叫王明茹,今年十九岁。”
宋大曼妖声妖气地说:“真好听的名字,明茹妹妹,我就住在前边的旅社里,离这儿也不远,我这车票也先不买了,你跟我一起到旅社里去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咱好好商量商量是让我帮助你找大姨呢,还是同我一起回河南送你回家呢?都由你决定,以后你叫我二姐就行了,走!到旅社里去。”
宋大曼扯拉着白月静的胳膊走,这时白月静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她撤离着身子不动。宋大曼奇怪地问:“明茹妹妹,你咋不走哩?看着我干啥?”
白月静怯生生地说:“俺村里人说嘴上抹口红的妇女都不是好人。”台下一阵大笑声。
宋大曼立即说:“咦!妹妹,看你说的是啥话,你们农村人就跟不上形势,是老落后。现在是九十年代了,这城市女的抹口红是美化市容、礼貌待人,一些大商业公司的女职工不涂口红还不能上岗呢,我这也是赶潮流,不说这些了,赶快走吧!”俩人的动作非常可笑,宋大曼一手扒住她的肩膀,一手擎着伞向前走,白月静撤着身子就是不顺当地走,扯扯拉拉的终于走到舞台角边放着的一张小床处,宋大曼收起伞抖一下雨水放下,并有用双手开门的动作,嘴里说着:“到了!到了!”拉着白月静走了几步,表明进入旅社的房间,帮助白月静去掉头巾,还有抖一下水的动作,推让着她坐在床上,自己和白月静亲热地坐在一起,拿一把香蕉递给说:“快吃点,二姐再给你二十元零花钱,别客气!”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两张十元的钱向观众亮一下后递给白月静,白月静用手推着执意不要,她把钱硬塞到白月静的衣兜里,白月静似感动得拿着沾湿的手帕遮捂在眼上低声地哭了起来,把手中还没吃的香蕉放在一边。
宋大曼装出心疼的语调说:“看看!咋又哭了起来,想家了吧!别哭了,干脆不要去找你大姨了,没有地址咋找呢,以我看送你回家算了,行不行妞?”
白月静激动地说:“二姐,你真好!”说着,两手把手帕拧了一下,泪水直往下流。台下观众又一阵大笑。
宋大曼也专心地看着手帕拧下的水,说:“看看!哭成个泪人了不是,明茹妹妹,你不要这样,你有难处我帮你一把这不算个什么,你没听人家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谁能不遇到难处啊!我这个人心眼好,人称李二跑,专爱为人跑着做好事。咱们俩人家住得也不算远,以后可以攀门亲吗,经常来往走走,城乡交流,互通有无。这样吧妹子,我去给你补个床位,再买两张车票,明个一早咱就回家,现在你在屋里先吃点香蕉压压饥,等我买票回来咱再一起出去吃饭。来,我给你剥开香蕉。”她把香蕉递给白月静,白月静接过后真的吃了起来,这时宋大曼起身打火抽烟,白月静望着她把吃了一半的香蕉放在床上不吃了。
宋大曼以惊疑的目光问:“明茹妹妹,你怎么不吃了呢,看着我干什么?”
白月静装出憨呆的模样说:“俺妈说吸烟的女人都是流氓。”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宋大曼不高兴地说:“您妈才是胡说,她不懂,你没看现在的电视上的不少女演员都吸烟吗?这是时尚,有派头,你呀也是个小古董。不说了,你在这老等,千万不能出去走动,这里有坏人,谁要来问你,你就说是等二姐的,不要多说话,记住!”向门外走出,有关门姿势。
宋大曼急速走到舞台的另一边桌子前,伸手拿起电话拨一阵号吗后,大声地问道:“喂!喂!你是老三吗?是哩!三弟!三弟!你怎么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呢?出什么事了?没事?你跟别人在说话?我说三弟,货到手了,赶快来提,你要亲自来!什么?你不能来,有事,那派谁呀?拐八?八弟,是个瘸子,新同伙,可靠吗?绝对可靠,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如果要是出一点儿差错,我可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快点来!仍在老地方,老暗号,那好吧!”放下了电话。
席海珊装作瘸子一拐一拐地走出场,台下的人一阵哄笑,他在舞台上走一圈后,没看到接头人,在回转时宋大曼猛然从桌子后边走出跟上大声地说:“今天阳光明媚。”
席海珊回头一看说:“稍微有些阴。”
席海珊走上前说:“你是二姐?”
“你是八弟?”
俩人握手相识,表情兴奋。
“货到手了?”
“到手了。”
“人呢?”
“在屋里,你隔窗看一下。”
扮演拐八的席海珊拖拐着腿做出立脚扒窗看的姿势,然后回过头说:“不错,你开价吧!”
宋大曼伸出一个巴掌。
席海珊说:“不行,太高了。”他伸出了三个指头。
宋大曼不高兴地说:“上次那个老娘们还三千元呢,这是个黄花姑娘,才十九岁。”
“那三千五吧!”
“不行,最少四千元,不成拜拜!”宋大曼伸出四个指头,并有离去的动作。
“四千就四千。“席海珊表现无所谓的样子。
俩人经过讨价还价后,击掌成交。拐八装出伸手向衣袋里掏钱的模样,拿出了一张方方正正、印有黑体大字的逮捕证,收住了瘸腿子,站好了立正姿势,威武雄壮,声音洪亮地向观众说:“李贵香,你被捕了!”
宋大曼装作先是一惊,然后嬉笑着说:“八弟,你开什么玩笑呢?”
“我是海城公安局的侦察员,我公安人员已跟踪你们三个多月了,你的同伙老三等全部落网,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规定,你已构成拐卖人口罪。”话音刚落,从衣兜里掏出一副亮铮铮的手铐向宋大曼铐去,只可借,手铐没有拿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台下一阵大笑,席海珊很快捡起再次铐上。
宋大曼最后操着四川口音说:“人人都说天津、北京人没有四川耗子精,没想到我这四川佬栽倒在了你们海城的老警手里了。”
三人谢幕,掌声响起,全剧终。
随后彩排的节目除了白月静还编导的一个舞蹈《白莲姑娘》外,其它的都是外班的,有大合唱、男女独唱,还有相声、快板书、集体舞等。彩排完后,一位院领导作了指导性的总结发言,他讲了很多,最后突然提到《收网》剧目很具有特色,思想性、教育性、艺术性很强,一定要演好,不能让手铐再落到地上,大家都笑了。
白月静坐在台下听着,心中很不安,感到舞台失误很不体面;席海珊更是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宋大曼坐在他们身边看到二人的不悦,便站起身说:“这是彩排,算个什么!我差一点儿把扒你的皮说成是抽你的皮、扒你的筋,那又将该如何呢?”
白月静猛然转过脸说:“大曼,你甭吓我,正规演出时千万千万不能出现一点儿低智能的表现!”三人直到礼堂人全走完才离去。
三十日晚上八点钟,学院万人礼堂灯火辉煌,坐满了师生,洋溢着热烈庆祝国庆的喜悦景象,当主持人宣布晚会开始时,全场掌声雷动。先是由院党委书记致国庆献词和院长作教学总结报告,然后才开始文艺演出。演出按系先后排列出场,艺术系、中文系、外语系放在前面演出,似乎表明他们的实力强,尤其是艺术系扛起了大梁,他们的大合唱《歌唱祖国》和交响乐《七律长征》《红梅赞》《良宵》等曲子,那是其它系无可比拟的,特别是歌舞更是一流的,有同学竟夸张地说比中央电视台春节文艺晚会还出色。
当主持人宣布说:“下一个节目小品《收网》,由大四物理系白月静同学编导,演出者:白月静、宋大曼、席海珊”时,全场一阵掌声后便进入很静的状态,因为这是晚会唯一的一个小品节目,大家感到新奇而倾心。演出的环节扣得很紧,场下观众的情绪动静分明,宋大曼的妖娆多姿的妩媚形态和变换多种的不同音调,引起观众们的阵阵哄堂大笑,而白月静真情实感的落泪触发了台下不少女同学的怜悯,似如同《红楼梦》大观园里的刘姥姥和林妹妹的出场情景效应,整个过程中没有出现丝毫的纰漏。
又演出几个节目后,当主持人再次宣布:“下一个节目舞蹈《白莲姑娘》,由大四物理系白月静编导,演出者:白月静、孟玫玲、季晓红”时,台下一阵欢呼声与掌声过后,发出一片惊异赞许的嗡嗡声,似乎人人都在问:“还是那个白月静啊!是同一个人吗?”
当三位一样高低漂亮的白衣姑娘闪闪出场,霎时,舞台灯光也显得更加明亮,领舞者是白月静,乐曲伴奏《思念》,舞和曲飘逸悠扬得如同是从云中来雾中去;尤其是舞蹁跹,一会儿是荷苞紧闭,一会儿是花蕾张开,一会儿是玉瓣绽放,一会儿又是绿叶漂浮;简直是荷花震水般的呈现,既托又浮,栩栩如生地再现了白莲荷花之动态优美,形象地表演出白莲姑娘就如同白莲花儿一样的美丽,给人以赏心悦目的美感……掌声如雷,经久不息。主持人宣布:“晚会到此结束!”
众人感叹:“哦!原来《白莲姑娘》是压轴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