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第三章 孟玫玲落花不时泪长流(五)

司机吴天宇送白月静一行人来到吉安,他住在阳光旅馆已经六天时间了,还不见季晓红的来到,心里有些着急,他不是等钱,而是等人,独坐在单开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门口,每当服务员进屋来,他都有一种惊喜,总认为是季晓红来到,失望伴随着他的每时每刻,总是自言自自语地安慰自己:“坚持下去,就是胜利,我相信她不会失约的,她一定会来的,我要耐心地等待、耐心地等待……”说着说着,常常倚座而入睡。
这天上午,他一大早起床心急火燎得不能安宁,吃过早餐便徘徊在大门外,看门老头望着他不停地来回走动,心里也不安得烦躁,便问:“同志,你在等人啊?”
“是,不是,我想走走。”语无伦次地应付着问话。
老头继续说:“这样吧年轻人,你坐这儿,我站着,或者是你先回你房间,你给我留下房间号和姓名,有人找你我告诉他行吗?我患有老年眩晕症,看不得别人的来回晃动,头晕得想躺倒。”
“好了,大爷,我不在这儿走动了,我在这不动行吗?”正说着,眼前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骑车而过,小吴跨上一大步伸手拉住了后依架,骑车人“哎!哎!哎!”地偏倒着,瞬间人群围住了他们看究竟。
小吴大声地吆喝道:“看什么?”
骑车人一脚踏地向后望,不禁大声地喊出:“哎呀!是小吴师傅啊!您怎么还没走呢?
小吴握着车把从人群中解脱而出,俩人站到路边,小吴问:“小季,你怎么问我还没走呢,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说让我来找你,可是你又说等假期满回学校再给你车费,那我还来干什么?不过,前天我确实来过一趟,看了一下房间没人,便去到登记室问,那位少妇服务员正在给怀中的小孩喂奶,旁边还坐一位老妇人,少妇很干脆地说:走了!”
“你是怎么问的?”
“我就问一位姓吴的男同志走没有?”
“嗨!一是她正在忙,二是姓吴的每天还能不有上几个,你应该详细地说明是住哪个房间和从哪里来及形象特征,真是个马大哈呀!”
“你说我马大哈?你可不知道真正的马大哈是什么样子,告诉你宋大曼才是马大哈呢,这次考试的前一天,我俩去买用具,就在校园内,也许精神紧张的原因,她在前边走,我在后边走,很熟悉的一所公厕,她硬是走进了男厕所,有两个男学生提着裤子跑出来了,没办法我跑步赶上去立在门口为她站岗,来个人我都说:‘里边有情况,暂时不能用。’来人离开时都无不以疑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把脸真丢尽了。”
“好了,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找个僻静处,要不就回旅馆吧,你现在准备去干什么?有重要事情吗?”
“没有,回来这几天和我妈亲够了,准备去找一个中学时期的女同学玩玩,她也是从外地回来,她上的是长沙铁院,路虽然远一些,那可是铁路系统的名府啊!”
“你和她预约好啦!”
“没有,还不知道她在家没有,只听别的同学说她也回来了,随意去看看,来个相见惊喜,因为我俩原先也是很要好的。”
“这就好了,咱们可以随便跑着玩一玩,干脆这样吧,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旅馆把车开出来,自行车往后一放,你作向导,观赏观赏这出落丽质才女的风水宝地——吉安城!”
“好!就这样定。”季晓红高兴地说。
天宇快步走去,季晓红望着他的背影,颇有感慨地说:“好一个有心计的男子,真是不甘辛苦而投之,不无来由而求之,不无理由而爱之,究其是何因?”
当季晓红坐上车后,天宇问:“车向哪个方向开,请你指挥!”
“好吧!从这里向左拐,顺着大马路直往白莲湖,那里风景秀丽,空气宜人。我们吉安女孩,外面人统称我们是白莲姑娘,有些男青年都公开地提出,不是白莲姑娘他不要,娶妻的首要条件是吉安人。”
“噢!还有这么个说法呢,那么我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一眼就相中了白莲姑娘。”吴天宇驾着车兴奋地说。
晓红睁大眼睛惊讶地问:“啊!你的对象也是我们吉安人呀?”
“当然喽!不然我为什么来到这里,而且一眼就认出你们是白莲姑娘,才来送你们的!”
“嗯,小吴,你真神呀,你的眼力为什么这么好呢?”
“因为白莲姑娘大概漂亮得出众,国色天香,亮丽得如同中天明月,令人目明心亮,不可抗拒。”
“是吗?你有些过于夸张了吧。喔!到了,把车开到湖东边那棵高大的榕树旁停下。”
“好的,服从命令。”
“就停这儿,大树之下好乘凉啊,你看,这棵大榕树好似一把天然巨伞,风采奕奕。”季晓红赞扬道。
“是的,这树长得奇特,我看到的榕树都没有这么的粗犷高大。”
“当然罗!这是白莲湖的水养育了它,所以就长得奇特。这里还有白莲落叶不沉浮的说法,咱们下车观光吧!”季晓红说着跳下了车。
“哦!好大的一个湖啊,简直如同水镜一般地望不到边,就坐在这榕树之荫下,观望着这碧湖玉莲畅谈吧,这里的风景真是清新美丽啊!不免使我想起皇甫松《采莲子》名诗的后两句: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吴天宇感叹。
季晓红说:“还不到抛莲子的时候,无人可羞。”
俩人并坐在湖边的一条石阶上,季晓红指着湖水说:“小吴,你看这碧水映日、秀莲卧伏,真乃是帷幕一张、水莲同辉啊!”
“是啊!是啊!不仅是水养莲、莲缀水的相依生辉,更重要的是枝枝莲蔓都并蒂,这是生存的根本。可谓春花秋月夏涌情,坐看湖莲胜仙景,风吹荷叶露莹珠,谁不为之动容!”
“哟!还真的富有诗意呢,小吴,我问你,你的女朋友真的在吉安呵?”
“这还有假,问得糊涂!”
“那她是干什么的?”
“上大学啊!”
“在哪所大学攻读?”
“此女子就在海城科院,名绰:素色美!”
“小吴,你胡说什么呀?”季晓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吴天宇仰起脸,望着湖景,情有独钟地说:“我早爱上了你,一直守护着你,这大概就是单相思吧。那是你入学第一年的秋天,一个周日的傍晚,不知你为何匆匆走出学校大门,从我的车前越过,我的眼睛里就像生出了一道彩霞,鲜艳夺目,恬静美丽……我多想开车跟着您,正当我在赞美思绪时,有三个男孩子也从我的车前过,有一个说:‘跟上前边那个女孩!’我看着这几个男孩穿着宽裤瘦衫的印花图案衣服不像规矩人,便立刻开车追去,用车截挡了他们一段路,他们很骂我,并用石块砸车,终于您消失在行人道上,我便开车离去,但是一直在此处转悠看护您,不多一会儿你从一个邮电所走出,我一直跟在您的后边,直到您进入学校。”
“噢!还有这桩事情呢,你的车当时有被砸坏地方没有?”季晓红抬起头望着吴天宇入神地问。
“前窗玻璃碎了三处,车身砸掉皮多处。”
“真该谢谢你了。”
吴天宇情满心田,变得深沉起来,继续说:“当时我根本没什么想法,就是想做一个公民应该做的事,更不可能有婚恋之想。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长久,你的影子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缠绕,想把你忘掉,可是心不由己,身也不由己,无法把你从我的心中丢掉,意眩神迷,开着车自觉与不自觉地就来到了科院门口,原先我的车并不在科院门口停,后来我就办理了暂停证。我想,这大概就是种缘份吧!晓红,我爱你,爱在我心中飞扬,因为我没有勇气与您交谈,每天就是把车开到学校门前,坐在里面把两眼望穿,我拉外客都是在你们的上课时间,除此之外我都是在等待您,别人问时,我总是说是在等人而拒出车,所以,只要您出学校大门,我总是要跟着您的,生怕您受到任何伤害。”
季晓红听得激动,擦拭一下眼睛问:“这么说,上一次在海边我和白月静哭时,是你说句讽刺话就离去?”
“是的。”
“真是用心良苦啊!怎么现在有了勇气向我吐露了?”
“我想,再不冲出来就没有时间了,因为您明年就要毕业了。”
“你怎么知道?”
“我长的有嘴可以问呀,你的教室、你的宿舍、你有没有男朋友等,我全都知道。”
“是吗?我要是真有男朋友你该怎么办?”
“我也要千方百计地把你哄过来、夺过来!”
“我若是不同意你的求婚,此时此刻我也没有对你表态,因为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啊。”
“我向你讲明一切,用我的实际行动打动你,我相信你会同意的,面且也会说服家里人同意的,我永不放弃。”
季晓红又换一个沉静的口气说:“你讲讲你个人和家人的情况吧。”
“我,现年二十八岁,前年于省财经学院毕业,被分配在海城第二熔器厂当车间统计,我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干了半年便辞职待业在家,总想自己折腾个什么,也没有找到好项目,成为了家里的负担。我还有两个妹妹在上学,虽然父母都有工作,但生活上是不富足的,心想我毕业了就得在家里挑起大梁,心一横向朋友借了两万元买了辆二手车开始学,三个月出师,第一年还完了债务,我的打算是等积累有一定资金后就可以干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就这些,说完啦。”
“看起来,你挺有雄心壮志的,还有些什么文韬武略的打算吗?”
“不敢当,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那么你向我求婚也是走一步说一步吗?”
“这当然就不是了,这是两码事,步子要快,坚定不移,你只要应允,你一毕业咱就结婚。”
季晓红否定地说:“你想过没有,你家在海城,我家在这里,不知道毕业后的工作落在哪里,怎么能谈到结婚的事呢?”
“地球不管如何地转动,我们的立足点总不会变的,共同走到哪里就在哪里?”
季晓红低头看了一下表,“吆!十二点半了,小吴,我领悟到您的一片真诚之心,很受感动,这样吧,我接受了您的爱,先成为好朋友,至于以后嘛、以后……”舌尖打起了结。
吴天宇高兴地站起说:“以后成为我的妻子了!”他猛拉着季晓红的手跳了起来。
季晓红急切地说:“不要跳了!呆会儿恐怕还有人跑过来救我们的,以为你拉住我要跳湖的。”
吴天宇兴奋地说:“好了,我心里有太阳了,该去吃饭了,昨晚忧愁得不能入睡,疲惫荡然无存了!”
两个人驱车行驶在林荫大道上,季晓红若有所思地说:“回想起来,还是白月静聪明,她说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不收我们的车费,必有原因,不一定就是好事。”
“那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呀!难道我们相爱就是坏事吗?不过我也真佩服白月静的机灵劲儿和一双有穿透力的眼睛,我把你们几个人作个比较,白月静能当上省委书记的话,孟玫玲只能当上个县委书记,你嘛,也只能当个市妇联级别的干部,那么宋大曼仅仅能混上个乡一级的妇女主任就不错了。”
晓红在车内大嚷嚷着说:“你真坏!你把我看得这么低为什么还要向我求爱?”
“我就是不要高职位的老婆,单要你这样的二半调!”
季晓红打着吴天宇的肩膀说:“你这个大黄牛,叫唤的声音这么不好听,告诉你,我不仅是二半调、缺心眼,而且还是二百五、扫帚星呢!”
“你是什么我都要,哪怕是从现在开始你疯、你傻,你变残疾了,我都要!”
季晓红假装生气的样子说:“看我不打你的嘴!”
“不要打了,只顾说的闹的,看看我把车开到哪里了?”
季晓红把头伸出窗外望了望说:“我的妈呀!你这个瞎子,也不问路,这车已经开出吉安城约有二十多里地了,过去前面的那个村子就是三十里河。”
“没关系,再开远点儿也没什么,只当兜风就是了,向后转!”便打转方向盘。
吴天宇气派地说:“晓红啊!咱回去,你要找上这吉安城一流的饭店,好好吃它一顿,以庆贺我马到成功!”
“什么马到成功,我看是马拉松,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的,自作多情,不知道羞。”
“无论你说什么都行,我心中明白,只要你有愿意和我交朋友这句话就满足了,明天我便回海城,在阳光普照下离开吉安,你来和我辞行就行了。”
汽车在一处门面头高大豪华的饭馆前停下车,俩人喜气洋洋地迈着轻快步子走进去。时间对于他们来讲,说时慢那时快,直到下午的三点多钟方走出饭馆大门,驶车而去。
第二天早上8点多钟,季晓红穿着一身玉白色的套衣裙天使般地闪耀在吴天宇的眼前,房间里只有他们俩,个头不太高、体态壮实的吴司机猛抱起季晓红放在肩膀上旋转起来……
季晓红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把我放下!快把我放下!快把我放下呀!”
吴天宇刚把季晓红放下,门帘外站立了一群人,有人严厉而恐惧般地问道:“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晓红被来人吓呆了,坐在床上不敢言语,吴天宇立刻走出帘外说:“对不起了,没什么,没什么,误会、误会了。”
一位像是负责人的男同志掀开门帘向室内看了看,尤其是看到季晓红衣着整齐、平静不语地坐在床边,他回过头向众人挥手说:“走吧!没事了。”
季晓红对着吴天宇使了个鬼脸,伸了伸舌头说:“我的妈呀!这人间处处有险情啊!”
季晓红走到门口撩起帘子探头向外看,吴天宇拉住她的衣角说:“不要看了,小姐,该送我起程走啦。”
季晓红转身收住笑容说:“我把你送到哪里?”
“当然是送君送到大路边啦,这路边必须是出了城的路边。”
季晓红说:“好吧,收拾你的用品。”
汽车缓缓地行驶在大街上的马路中,吴天宇风趣地说:“可真是,这人不留,车倒是不想走啊,你看,硬是开不动。”
季晓红笑着说:“我看,还是人懒的原因,不愿加速。”
当车刚开出城外的公路口时,吴天宇猛然刹住车说:“晓红,你看你那边窗外是什么?”
季晓红立刻向外看,吴天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她脸上重重地亲吻一口便离开,并说:“这是烙印,这是纪念,刚才在旅馆我扛起你转了九圈,那叫九鼎旋转,现在是叫猛虎衔莲,终生情丝悠悠。到此为止,就在这里分手吧,开学再见,你还有什么嘱咐吗?”
季晓红沉着脸慢慢地打开车门,下车后又慢慢地关紧车门,她一句话都没说,眼噙热泪,挥手致意,车开走了,她望着望着,双目如同风吹叶上露珠似的,啪嗒啪嗒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