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上午,物理系一班的同学按捺住心中的极大不平静,又坐进了考场,没有一张笑脸,感觉像是受处罚似的。这次考场森严壁垒,不仅有五六位监考老师在场,而且还有三四位院领导坐镇,门外还站有着装的校卫,气氛十分紧张。
一班平时学习好的同学都是在赌着气做题,不到半个小时便答完交了卷,白月静就是其中的一位,她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就连学习最差的田力也不是最后一个出场,不知头脑中哪根弦开了窍,竟使劲地答完了卷,气呼呼地横闯着出了门。
科院的全体师生都无不在关注着物理系三年级一班的二次考试成绩,虽然不关乎大多数人的事,但毕竟是学院的一次焦点话题。七月六日放假在即,四日下午成绩张贴公布在系教学楼口,看的人很多,其成绩仅次于第一次的考试,一半以上同学的分数都在98分以上,极少数最差的也在70分以上,当然包括田力,全班平均分数95.6分,仍位于同年级之首。这对于心有余悸的师生是意想不到的,甚至有不服气的表现,有个别老师看过,“哼!”一声离去,表情很不自然;同年级的少数学生看过不相信地说:“是不是把卷子改错了吧,分数怎么都这么高呢?”还有的说:“是不是公布时抄错了分了吧?”当然,也有老师看过议论说:“这个班的学生挺争气的,说明全班的学习底子扎实,能经得起考验。”也有的说:“教授教学负责,教得好,就出好成绩。”有些事不关己的学生看过说:“这叫没事找事干,净给学生找麻烦……”
田力同本寝室的徐辉、席海珊和田面换看过公布成绩后,满脸堆笑,走着说着返回寝室,田力说:“人不能总走麦城,哼!坏事变成了好事,我田大个子也能抬起头了。”
小能人田面换钻空子说:“田力呀!你知道我为你担心到何等程度,恐怕你答不出来题,我交过卷站在考场外,急得满头冒汗不说,心都快跳出来了,几乎要晕倒,眼前出现了一片黑,结果你考得还算可以,说说你是如何临场发挥出来的。”
田力耸晃着肩膀说:“我这算个啥,你们都接近100分了,我才70分,不过比我预料不及格要强,考试的题都是书本上有的,老师都讲过的,毕竟有印象,但就我个人来说平时理解得不够,这次上考场乃是破釜沉舟,所以在思想上是放下了包袱,那就是好不好在此一举了,我憋住一股子气充分发挥,拼着劲儿答完了卷,就是这样。”
席海珊说:“田力,你的脑子是很好使的,平时只要卖点力,学习成绩会很好的。”
“是啊!田力,只要你努把力,学习会赶上的,也许比我要强。”徐辉这样鼓励说。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同年级三班的门口,看到一堆同学围住一名学生,这名中等身材的男生说:“我认为这次一班的补考成绩很虚,分数高的原因是老师出题容易,你们想想,过去都是数四班拔尖,咱班是中上,哪能轮上一班呢,这次倒好,一班排上了首位,四班排为第三名,咱班就甭提了,倒数第一,我看一班的成绩好,特别是力学的补考,肯定是出的题太容易,纯属是本课程出题老师的偏袒舞弊行为……”
田力听着气得两目发红,愤怒地斥责骂道:“放你娘那个屁!净是胡咧咧,对你说的话可要负责!”
三班围堆的另一位高个头学生说:“他骂人,打他个儿!”话音刚落,几位同学冲向田力脚踢拳打起来,席海珊立即上前护住田力,也挨着一堆人的拳头,田面换溜到一边浑身打着哆嗦坐在树根处不敢动,徐辉跑回教室喊人。
田力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他凭着自己个头高和有力的双臂挡住乱拳击打,还翻倒了几个人,这时三班的学生都出了教室,有看热闹的,有拉劝的,还有积极参战的,有一个学生竟拿着一块砖头从背后猛砸田力的头,顿时鲜血直流,当一班的学生赶到时,田力已躺在地上,席海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在流血。一班见状气愤不已,立刻有人把田力和席海珊解救出去,便与三班的学生对打起来,三班就势从教室里搬出凳子乱砸乱轮,一班有人拿着笤帚棍棒挥舞,两个班混打在一起,叫骂不停,你扯我拉,不可开交,头上、脸上见血的人不少。持续有二十分钟,系保卫处闻讯,跑步赶来制止,并当场抓走了几名顽固学生。这场事件亦是震动全院的大事件,影响极坏,被称为“七月风暴”。
院党委对一班与三班打架纠纷的事件特别重视,这是建校以来第一次出现班与班违规违纪的严重事件,责成系保卫处协同院公安分局尽快调查清这次事件发生的原因,并追查其肇事者的责任。同时,一班和三班不能按时放假,待事件搞清楚后再决定日期。
田力和席海珊都住进了医院,田力头上的伤口缝合了九针,席海珊经诊断确定为轻度脑震荡,其他进医院治疗的还有二十几名同学,都是轻重不同的骨伤和脑震荡,其中有八位比较严重些。三班也有十几位学生进医院治疗,他们大都是外皮伤,眼伤的有六七名,腿伤的五六名,其他都是些皮外伤。这样以来,近五十名的伤病号走进医院,虽然都不是致命的伤情,但毕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集体伤患,医生们紧张得上下跑动,忙碌着处理伤情,一位男老大夫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真是不可思议,你们都这么大了,不好好读书,不知道珍惜生命和时间,不知道珍惜同学间的友情,能对得起谁啊……”
田力算得上是伤势严重的学生,一只胳膊也上了绷带,他住进医院后,白月静以人之常情的理念主动照料他,田力虽然身上痛,但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当白月静给他端水洗脸擦汗时,他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激动地说:“静,我这莫不是因祸得福吧?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跟前,大地依然是明亮的,月色依然是美好的……”房内其他病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白月静哭笑不得地说:“你发疯什么?这是病房。”
田力望着白月静美丽的面容,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此时他感到这个世界上惟有他是最幸福的人,便半眯缝起眼睛蔑视着周围的病人,忽然孟玫玲、季晓红、江明明闪亮来到,田力立刻合上了眼睛。
白月静说:“明明,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我来还奇怪呀!我来看看是情理之中,别忘了咱不在一个寝室住,还在一个班上课呢,我是刚从外边回来听说的,激战的场面也没看到,听人讲田力这次还表现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呢,这与‘夜老鼠’的绰号比差太大,他怎么样?”
季晓红抢先说:“恐怕死不了吧,刚才咱们进来时我还看到他微睁着眼睛,猛然断气了。”
田力“噗哧”笑出声说:“我是有意闭住眼睛吓吓你们。”
孟玫玲嗤之以鼻说:“你吓谁呀!你肚里的弯弯肠我们还不知道几根吗?本小姐们能是你吓着的人吗?你是想装作睡着,白月静大义凛然,不跟你一般见识来照顾你,你是没脸面对我们,不想与我们说说话,是不是?”
江明明拉拉孟玫玲的衣角说:“玫玲,你就别再揭他的伤疤了,他现在正有着伤呵。”话音刚落,田面换走进来了,他一看是这帮女孩子便后退,被江明明拉住。
季晓红当仁不让地说:“明明,你拉他干啥?这里有带毒汁的芍药,可不敢让太监中毒了,那可就没治了。”
孟玫玲说:“法海不怕中毒,他有神功,让他来吧!”
田面换苦不堪言地说:“小姑奶奶们,你们别再挖苦了,我说的那话也是一片好意,不让田力迷恋于感情之中,以免影响他的学习。”
季晓红连珠炮似地还击:“那你也不该用芍药毒汁来恶意中伤人,你不要巧辩,你是有意从中破坏别人的关系,惟恐天下不乱,存心不良,将来他俩关系破裂,有你的责任,阴影是不会消失的。”
白月静劝阻说:“晓红,你不要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换子说的话对我没有什么伤害,你讲得太严重了,同学之间的摩擦和误会都是免不了的,很快都会消失的。”
季晓红不容接受地说:“月静啊月静,连大名鼎鼎的‘面蛋儿’都敢欺负你,你还袒护他,莫不是你身上真有毒汁吗?若是这样的话你赶快离开这里吧,免得毒害着二位先生了。”
说着拉起白月静的手就往外走,田力躺在床上猛欠起身伸出胳膊抓住白月静的另一只手,扯起一道风景线,酷似舞台上白娘子护许仙的优美架势。
孟玫玲打掉季晓红的手说:“晓红,你不要热锅里再倒油了,没看看是什么时候?是什么地方?应该不计前嫌,好好地相处才对。”
“是啊!晓红,听大姐的话,咱们今天下午都不在学校里,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伤了这么多的人,就不要想过去的事了。走,咱们去看看其他同学,让换子在这呆会儿与田力说说话。”江明明这样说过,白月静也跟着走出。
随之,保卫处三位同志来到田力床边,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负责人黄处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问起了事件的过程,当问到究竟是谁先动手时,田力一口否定说:“首先动手的不是我,因为他们是一堆人,当听到有人说‘打他个儿’时,立刻有人围上打我,开始我是抱住自己的头,后来受不了时我才用拳抵挡还击,推倒几个人,当有人在我脑后重击时我还知道疼,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另一人问:“你看清是谁说的‘打他个儿’的话?”
“没看到,不认识。”
“请你再回忆一下你当时骂他们的话,有没有出入?”
田力肯定地说:“没有出入,就那么两句。”
“你再说一遍。”
我说:“‘放你娘那个屁!净是胡咧咧。’就这两句话,不信,你问田面换。”
黄处长问:“谁是田面换?”
田面换抬起头说:“是我。”
“噢,你当时也在场啊?”
“是的。”
“你为什么就没伤着呢?”
田面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个头小,跑到一边去了。”
“原来你是坐山观虎斗啊!你听到田力骂人的话了吗?”
“听到了。”
“骂的是什么?”
“就是刚才他说的那两句。”
“你再说说是哪两句?”
“就是放娘屁,胡咧咧。还有一句不是骂人的话,好像是说他们说的话是要负责任的意思。”
“好了,田面换,你把你看到的情况讲一讲,也就是两个班混打在一起时的情况,看到多少说多少,要实事求是地讲。”
田面换紧张起来,擦抹着眉头上的汗,两片眼镜向下悬掉在鼻上说:“领导,我真的是什么也没看到,当时我一看要打起来的阵势,转身走到一边的一棵树下,腿一软便坐在地上了,这时腿就开始抽筋,再也站不起来了,背着身子我抱住树什么也不看,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我的面前是墙壁,我转不动身子,也不敢转身去看打架的人群。”
另一位保卫人员说:“说半天你是一个胆小鬼啊!你不参与打架是好的表现,但你也得设法解救,叫老师、叫保卫都行,不能坐等残局,打得时间长会出人命的,你腿软的原因主要是没胆,加上没有责任心,上大学有什么用?干脆回家去侍候老婆吧!”
那位年龄大些的黄处长立刻阻止说:“小郭!不能这样讲。田面换同学,小郭说话有些过激,你不要在意。这样吧,你只把路过三班听到他们讲的什么和田力骂三班同学的话写一下,然后署上姓名、时间,这能做到吧?”
“可以。”
保卫人员递给田面换笔和纸,他伏在床头柜上写,约有十几分钟便写完了,几名男士互相传递着看后点点头,然后拿出个印泥盒让其按过手印,又让田力在看过的一张笔录上也按上手印,收起放进文件夹里。黄处长说:“谢谢了!有事还会来找你们。”
说过,都匆匆地离去。
田面换长出一口气说:“田力呀!你真是一个多事多非的人,惹下了这么大的祸,本可以不理睬走过去的事,你偏偏要碰撞,最后落得害己害人,害得大家都跟着你倒霉,放假也不能按时回去,家里大人们肯定要操心了。”
“换子,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事情的发生不完全在于我,如果像你说的什么都不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理和正义了?”
田面换不以为然地说:“什么真理正义?你也不要唱高腔,你这纯属是管闲事,多此一举!”
“换子,这是我们俩人根本不同的地方,我爱打抱不平,认个理,不考虑后果,你是谨小慎微之人,不管他人事。”
“田力,我也不是不管别人事的人,就看如何去管了,要讲究方法和尺度,再者就是看是什么事情了,就像今天这事,肯定是不能管了,因为管也管不了,只能是招之祸端,若是出了人命才是更大的事呢。算了,不说了,你好好想一想吧,多保重,由小月亮照顾你,我先走了,晚上我给你买吃的来。”
“再见!换子。”
田面换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田力,我是来看你的,却忘记问你伤势怎么样了?”
“没什么,心里的疼痛已经阻止了骨肉的疼痛,你走吧,让我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这次我的责任有多大?”
“好吧,我希望通过这次事件,你要改变禀性,自身有个新的改观,好好休息吧。”说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