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钟,白月静和季晓红身着艳丽的游泳服从海中走上岸,大坐在浴场遮阳伞下的靠椅上,洁白的皮肤点缀着透红的短衣,加上宛如彩虹的笑容,像是两朵绽开的荷花飘浮而来,抢眼得使过往行人不乏目光。她们时而喝着饮料,时而嚼着食品,时而又哼着小曲,好不悠闲自得。往常出外游玩总是自称老大姐的孟玫玲指东指西地管住大家,还有个甩不掉的尾巴田力碍手碍脚紧跟不放,今天这两个人都没来,白月静和季晓红轻松地放飞一次,心中不胜欢快。季晓红兴奋地说:“月静呀,但愿我们永远都是这样的自由,看起来玫玲和田力被人抢走还是件大好事呢。”
白月静不以为然地说:“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不要单从一方面着想,大伙在一起不也挺欢快的嘛。”
“看看,你心里还是有田力吧,嘴上说烦他,哼!全是违心的假话。”
“哎哎,晓红啊!我可没说少了个田力就不欢快了,我主要是指玫玲和江明明。”
“哎,与江明明是泛泛之交,她是北京一伙的,同我们在一起出来过几次呀?这事你就不要解释了,你小月亮精明我知道,我也不是闷头闷脑得不透气。现在我问你:‘小太监’田面换究竟是用的什么法术遏制住了田力?”
“什么遏制?用词不当,是精神控制法。”
“好好!你就讲讲田面换的精神控制法,是如何地控制住与你形影不离的夜老鼠田力守窝不动了?”
白月静说:“他田面换使用的也不是什么多高明的法子,只不过是小人愚弄罢了,是一种逆反心理在作怪,是自作聪明耍笑人,把他的想像强加于别人的身上,他说我是带毒汁的芍药,贻害于人,使田力神魂颠倒,说什么田力学习不好,完全是因为我身上的毒素意念之反射造成的,考试之前让田力必须远离我,否则,各门课程都不会及格。”
“月静,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江明明呗,是田力亲口向她说的,有意让明明给我捎口信讲清原因。”
“这样的荒唐谬论田力都相信了?真傻呀!这不更影响他学习吗?我说田力这几天在班上都不抬头看你,课间休息也不出教室的门,原来如此啊!哼,称田面换是‘小法海’一点儿也不错。看起来田力的脑子也有问题,平时总觉得他精明溜眼的,竟做出这种为人所愚的事情来。”
“是啊,你说得很好,觉得田力精明,实际上他是一个缺乏理念、葬撞、固执的人,脑子里总少些什么,我一时也讲不清楚,大概是属于小聪明之类吧。我所赞佩他的一点是坦诚,他做事从不掩盖内心世界,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一个相伴终生的男人仅仅是坦诚而已,那是不够的,女人需要男人的是才能、智慧和精神上的支柱,说白了是能靠得住的靠山,像田力这样的人总惹出不大不小的事端,做出的事情你就猜不透、摸不清他是怎么想的,甚至常常让你啼笑皆非,无法忍受。我之所以能够同田力保持关系如今,是心理上的不坚强,有懦弱和单纯的一面,总认为他是真诚的喜欢我,好像有什么寄望似的,同时也不忍心断然割舍我们之间青梅竹马的美好情感,可是时至今日他仍是一个沉睡不醒的愚夫,也许把他作为一个朋友更合适些,但作为一个丈夫显然有距离的。算了!不说他了,免得烦心。晓红啊,可能是快到回家的时候了,我特别地想家,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你呢?”
“我也不是星球外的人,同你一样,非常地想家。”
“晓红,这样吧,咱们远离家乡,不妨望着这通天的大海,敞开心扉,倾吐思念亲人之衷肠,以表情怀,你看怎么样?”
“好,你就先倾诉吧,让我领略一番。”
白月静说:“我要面对大海呼喊我的爸爸妈妈,让海魂把我的心声带给他们!‘爸爸妈妈啊!孩儿在远方把您呼唤,你们是否能听见?离别后才知道父母对孩儿的娇惯,离别后才知道父母养育孩儿的辛酸,离别后才知道什么是生活的艰难;爸爸妈妈啊!孩儿在远方把您呼唤,你们可否能听见?孩儿对您万般地思念,常在梦中与您相见,看到二老牵挂孩儿流泪的苍颜;爸爸妈妈啊!孩儿在远方把您呼唤,你们可否能听见?秋冬春夏又一年,孩儿悄悄为父母祈祷平安,祝愿爸妈身体健康永远……’”
季晓红拿着浴巾擦拭着眼泪说:“月静啊,你不要再倾诉了,你这是拿着刀子在割我的心啊!你知道吗?我最想我妈了,我时刻都在我妈的心窝里。”
白月静已哭成了泪人,她用一个食品袋遮住自己的脸,哽咽着说:“晓红啊,你把想妈的话也说出来吧,让我为你分担一点儿,也让大海为你吞噬些,比你一个人装在心里好受,行吗?”
“月静,你知道我爸爸离开得早,我妈三十出头就孤身带着我,她做裁缝活维持生活,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我是我妈用汗水和泪水泡大的啊!我心里总是装着这样的话:‘妈妈呀,我在您的心窝,饥寒所知莫过于你和我,每当出门你都叮咛许多,常常为我忧虑得不能坐卧,妈妈呀,你这是为何?孩儿已经二十多,你咋还不放心我,难道是永远,母爱真的比海水多;妈妈呀,我还没有为您做什么,你说只要能看到我心里就欢乐;妈妈呀,你这是为何?难道天下的父母生儿育女都只是为了奉献而没有索取之说?!妈妈呀,孩儿已经上大学,您的功劳不可没,只是我何时才能不在您心窝?难道是永远,母爱真的不能割,孩儿永远都在您心窝……’”季晓红说着哭出了声音,抽动得说不下去了,她擦拭不及的眼泪,招之来往行人疑虑不解的目光,白月静依然拿着食品袋遮挡住面孔不停地在哭泣。
忽然,一位男青年到季晓红跟前说:“喂!小姐,你是不是还嫌海水少呀?要倾泪入海啊?”说过速速离去。
白月静立即掀去脸上的袋子,擦去流淌着的泪水,望着那位沿着海边走去的青年背影说:“晓红,咱们真有点儿忘乎所以了,太失态,来到这海边丢人现眼,快离开这里吧,去洗个淡水浴打道回府,那个男青年虽然出了咱们的丑,但是也算是提醒了我们,还得谢谢他呢。”
被那个男青年的话一时激得目瞪口呆的季晓红,这时才清醒过来说:“那个人呢?多此一举!”
“早走远了,别管他,快收拾起咱们的东西。”白月静说着装好了提包,俩人直向淡水浴房走去。
当白月静和季晓红从浴房出来时,又是一番装束,白月静穿着一身清白的套装衣裙,秀发披肩,潇洒飘逸得像是从云中走来;季晓红则是着一身蓝色的休闲牛仔服,亭亭玉立,浓浓的短发随风起伏,她一手拎着棕色的提包,一手拉着白月静,远远望去,酷似一对情侣越洋过海而至。季晓红说:“月静,时间还早着呢,既来之则安之,咱不如到海滨娱乐城去游一游,你意下如何?”
白月静“噗嗤!”地笑出声来说:“晓红啊!你刚才在海边还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现在竟文诌得古代夫子似的,不是你了。”
“你让我一直哭啊!今天这一场同海澎湃的眼泪,全是你引发的,你还说呢,你负有重大责任,请客作为补偿吧!”
“好好!我认了,是我的错,从现在开始,一切费用都由我支付,作为对你青春红泪的偿还,走!我带着小朋友到娱乐城啦……”白月静嬉笑着说着走着。
季晓红板起面孔说:“死丫头,不知道个大小,缺乏教养。”
俩人很快来到娱乐城门口,白月静买过门票,二人步入园内,季晓红指着前面的一所俄罗斯式建筑娱乐场说:“月静,咱们进那里面去看看行吗?”
“美你吧,那是‘儿童科幻馆’,进里面一个人三十,顷刻六十元钱就没有了。”
“怕花钱,压根就不要进来。”季晓红脱口而出。
“哎哎!晓红呀,可不是我强迫着你来,而是你闹着要来的,按我的想法进到娱乐城,到这里面看看外观也行,作为观赏性的游览,一来是消磨时间,二来可以了解一下娱乐城的布局画面结构,不妨欣赏欣赏它的科学性和艺术性,将来有朝一日咱们宏福大发时也建它一个,岂不是好事。”
“好好好!月静,我算是服气你了,你不仅是小月亮,而且还是常有理,今天我带的钱也不多,只有服从你的支配了。”
白月静和季晓红像天使般从“儿童科幻馆”来到魔天塔的门前,季晓红停住脚步望着高塔说:“月静,若登上这塔顶肯定能看到整个海城的风貌,咱不妨饱饱眼福上去看看,我想这破塔门票总不会昂贵吧?”
“你说的昂贵是什么意思?肯定不会要一万元。”
“但是,你可不要仅从外观上小看这破塔,听人家说里面可讲究了,自上而下全是电梯,这电梯可不是咱们通常看到的直上直下的样子,而是螺旋形的,结构精密复杂,控制系统性能特强,电梯上安装有座位,这你没听说过吧,而且这塔是一体双塔,看着是一座塔,实际上是两个塔,左塔上,右塔下,全塔共计三十六层,电梯到十五层后每到一层自动停留三分钟,给游客留有观赏海城风景的时间,塔的每层平台上都摆放有免费供应的各种饮料、食品、糖果等,当然只准吃不准拿走,你说这门票能少吗?”白月静说。
季晓红的兴致全被打消了,她叹气地说:“唉!只怪我命不好啊,老季我没有这个福分呀,咱们走吧。”
俩人走过旱冰场、空中阁、逍遥楼、观摩台,又沿过漂流湖、风火林、游艺园、碰碰道,漫步路经越野场、桃花庵、雪山洞、天险桥……”这时,质朴腹空的季晓红猛然坐地不起,愁眉苦脸地说“我的妈呀!肚子饿扁了,腿没劲了,脚也疼了,一点儿走不动了。”
白月静说:“季小姐,你莫不是成心怄我,让我背你不成?”
“这是哪里话?月静,实话告诉你说吧,我是无心游览这大观园,因为我这个人没有底气,缺乏理想,这大概是由于家贫命苦的原因,平时连做梦都很少,甭说做美梦了,偶尔的做次梦也是噩梦,不是在路边抓住柳条掉在河沟里,就是从秃山悬崖上滚落下来摔个半死,打我记事起没有听到过喜鹊在我家门头上叫过,所以未来建什么娱乐城类的大事业我下辈子也不想,我是个现实主义者,与其这样的望尘莫及,不如回去躺在床上休息,我是要向后转了,走吧!”说着站起身拥着白月静向后走。
白月静很急地说:“别推了!别推了!都快把我给推零散了,回去就是了,我看你还是不饿,劲蛮大的,咱们干脆到学校里的餐馆吃饭,玫玲也该回去了,再叫上江明明,大家在一起吃饭才有意思,反正不管在哪儿我请你吃饭就是了。”
“小月亮啊小月亮!你就会哄我这没心眼的人,哄一步是一步,走一步说一步,是也不是?”
白月静笑着说:“晓红啊!你觉得你是恁好哄的人吗?不这样又如何?就不要在吃上较真了,本小姐给你唱首你没听过的歌,放松缓解一下疲劳好吗?”
“嗯,也只有这样了,反正还是哄我呗。”季晓红不高兴地说。
白月静边走着边把目光撒向周围的娱乐场,忽而立足扑闪着亮丽的大眼睛审视一阵子,忽而又低头漫步沉思……猛然,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容姿刚毅,风采庄重,信步忧伤而轻声地唱道:
我渴望相爱在双人滑的冰场,
手拉着手伴着一个步调;
我渴望相爱在波涛的海洋,
勇敢地搏击着浪潮涤荡;
我渴望相爱在无边的草原上 ,
尽情领略绿色世界的悠扬;
我渴望相爱在冰雪的北疆,
寒冷能装点爱的高尚;
我渴望相爱在天山角旁,
爱像山一样骨气方刚;
我渴望相爱在越野广场,
奔跑能使爱寻找到力量;
我渴望相爱在宇宙间远航,
让蓝天、白云给开辟方向……
这娓娓动听的轻歌,季晓红听得如痴如醉,她婉然地打断说:“月静呀!你这轻声重语的连串渴望,莫不是要把爱投到无着落、无边际的星月银河里去吗?我知道这歌是你的心声,是你心中的吟痛,看起来爱的东西真不能放得太近,易伤易碎,苦煞人也!”
白月静两目闪着涌动的泪花说:“晓红,今天你才算了解到我心中的优痛,冰在雪中,无须张扬,艳阳天日,只待风过消融。算了,悲切和哀叹是一种发泄,渴望和意愿只是心境,面对现实,还是把心空出来好好念书,以报国慰亲之志走上人生。该出大门了,小姐。”
白月静和季晓红来到停车场,还未来得及观望,一辆红色面的刹车停在她们的面前,打开车窗门的男青年说:“二位到哪去?”
季晓红不领情地说:“我们不坐面的,乘公交车到科院。”
“我正好路过科院去办事,捎你们一程怎么样?上车吧。”
白月静说:“谢谢你,我们不坐。”
男青年急切地说:“哎哎,你们不坐我也是空车走啊!坐吧,不会骗你们的,按公交车费收行吗?”
白月静仍是疑虑满腹,便巧妙地试探说:“我们先不到科院,想到友谊商场去。”
男青年沉思了一下说:“这就没办法了,我有事不能去。”便发动了车。
季晓红慌张地说:“司机同志,你先不要走啊!等一等。月静,到商场去干什么?不是说好回学校的吗?你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呢?到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快上车吧!”
白月静犹豫地说:“那好吧,回学校去。”二人便上了车。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交谈,中途只有季晓红贸然地说:“月静,回去我就去找田力,跟他算账,他伤害了你的心,我将来谈恋爱的话,要是遇上像田力这样的人,我非打他耳光不可!”
白月静沉默地怒视着季晓红,而且暗暗地伸手照着她的腿上狠狠拧了一下,季晓红方觉言有所失,闭住嘴巴不动了。
车终于到在了科院门口停住了,白月静下车后正拿着手提包掏钱,季晓红把车后门拉上,面的“嗡!”地一声开走了。呆望着远去的车,季晓红说:“这个人真有病,是个大傻帽!”
白月静说:“人家可能是看不上块儿八角的,嫌钱太少,或者是想着我们是学生捐助一次,总之,是有些名堂,现在还说不清。不过,他不要钱实际上对我们是一种蔑视,有伤我们的人格,对我们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咳!想那么多干啥?他已经拜拜了,谁也不认识谁了,管他呢,小事一宗,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回到学校里进小餐馆喂肚子,你要请客了,不会再变卦了吧?”季晓红瞟起眼睛望着白月静说。
“你就知道吃,吃吃吃!吃胖了,嫁不出去。”白月静说着,二人走进了学校。
当白月静和季晓红走上楼快到寝室门口时,季晓红临时发挥自编歌词,套用名曲“心中的玫瑰”高声唱起来:“玫瑰呀玫瑰,你在哪里?我到处寻觅,嗅着芳香到这里……”她唱着推开了房门,孟玫玲在床上躺着早听到了她的胡编乱唱,便起身拿着装鞋的盒子照着季晓红的头扣上,她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武器?”
白月静在她的身后笑着说:“这是紧箍咒,谁让你脑涨嘴狂呢。”
季晓红从头上拿掉盒子闭紧嘴巴闻了一下,说:“好臭的鞋盒子啊!玫玲,你是不是和大男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把气撒到我身上!”
白月静抬头望着上床位说:“玫玲,别理晓红,下床吧,咱们去美餐一顿,我请客。”
孟玫玲低沉地说:“你们去吧,我太累了,也不饿,什么都不想吃。”
季晓红失望地说:“唉!看起来我真是命不好呵,没有口福呀!还是到大食堂去端饭吧。”便拿起饭盒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