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第一章 校园序曲(六)

这日午后,白月静向田力提示说:“田力,咱们到外面去说说话吧。”
田力兴致勃勃地说:“好哇!太好了,走!你说到哪儿都行,我随着你。”白月静先迈出女宿舍门槛,头也不抬地走下楼去。
孟玫玲和季晓红激动得一口气跑到楼梯处向下看,季晓红兴奋得大声地说:“玫玲,咱们的‘小月亮’终于醒悟了,啊哈!月亮退步了,让给星星了……”
“晓红,你低点声不行吗,或者干脆把嘴闭上更好,你没看到月静伤感的面容和沉重的脚步,你大嚷大喊个什么,咱们进屋吧。”
“是,都听你的,你总是常有理,出来是你叫的,还不让说话。”季晓红低声嘟囔着同孟玫玲走进宿舍。
白月静径直向校园内南边的养鱼池走去,田力紧随而至,俩人坐在池边沿的水泥板长凳上。白月静被田力折腾得伤透的心不知从何说起,一时沉默不语。
田力猛然说:“静,你能够约我出来,我非常高兴,非常受感动,今天我好像终于看到了月亮升起的光辉。”
白月静这时抬起了头,望着偏西的太阳,语重心长地说:“田力,你不觉得这些天来我们的关系不正常吗?除了上课和晚上睡觉以外,你总跟随着我,这是不是有损你大男子的形象啊!一个人要有理智和自尊,事事都要有分寸,顾全大局。”
“静,我爱你。”
“这句话我都听腻了,轻浮得让人作呕,淡化了我们之间的情意,你我从小都是同学,现在长大了,你总把一个轻轻淡淡的爱字挂在口上,我觉得像是一个路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似的,你想想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静,我没有想过,我只想为你去死。”
“也许,你这话是发自内心,但是让人听着太没意思了,太虚伪了,太没味道了,我不信服。人,不是凭说为谁而活着或为谁而去死,都是为这个世界和自己而活着,这才是真实的内容。”
“静,多日来你不曾理睬我,使我的精神崩溃了,心碎了,甚至要疯了,爱你使我心痛。”
“田力,你怎么不想一想这是为什么?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自己所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别人会如何想的?别人会怎样的忍受和对待呢?”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管!我只知道爱你,你是我的全部。”
白月静急得怒视着他,提高嗓门说:“田力!你不讲理,你的做法叫爱吗?你站在女厕所旁边窥视着我,让我难堪;你待在我们女宿舍里不到熄灯时间你就不走;我不能与男同学多说话,甚至连老师也不能多接触;我走一步你跟一步,监视着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简直是对人的一种欺侮。”
田力也火急起来,站起身嘶哑着大声说:“白月静!你是不懂情理的人,我把你视若天人,从骨子里爱着你,如果能够的话,我一定会把你吞到肚子里护起来,你知道吗?”
白月静立刻起身气愤地说:“你混透了!算我眼瞎。”抬步便走。
田力伸手拉住白月静的胳膊哀求说:“静,请你理解我。”
“田力,你把我逼到绝路上去了。”
“是,是,都是我不好,请你先坐下,听我说,我不能没有你。”
白月静仰着悲伤的脸,执意要走。
田力挡住去路,双手合掌上下作揖,死不改悔地乞求说:“好静静,我爱你,你爱我吗?我让你回答。”
“我不会回答这句话,凡是中国的好女人,都不会把爱字轻易说出口,你快站过去吧!这算什么样子?”白月静真的愤怒了。
田力像听到命令一样,立刻闪到一边说:“静,再稍坐一会儿,我有话问你。”
“好吧,快说!”白月静出于无奈又重新坐下。
田力紧靠住白月静坐,望着白月静那冷俊的秀目与怒颜如虹的面孔,轻声而试探着说:“静,你能否告诉我两个月前的那次在望花台上的事情吗?你为何望着台下那位花工悲伤得流泪,是不是你们早就认识了,你们之间有什么苦于难言启齿的事情吗?”
白月静猛然像是被刀刺心一样,眼泪似雨珠般一串串从容颜上滚落下来。
田力望着白月静更加肯定地说:“看看,又哭了,我猜得不会错吧?”
白月静抽泣着说:“田力,你还记得我那可爱的小弟弟吗?”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他叫小毛,在初中二年级时你把他带到学校里两次,老师都喜爱得抱来抱去的,只可惜他病、病去了。”说到后边,田力压低了声音,低下了头。
白月静挥着泪,哀叹着说:“唉,上天不公平呀!小毛是我父母唯一的儿子,四岁时就会帮助家里人常到街上去买酱油醋,六岁时他永远地离去了。我比他整整大八岁,他叫姐叫得特别甜,很知道亲我,他是我心中的嫩枝、一颗小禾苗儿,每当想到他,我的心就碎了,是我的泪水在浇灌着他。那日,看到望花台下玫瑰园里的花工把一条条嫩枝剪掉扔去,我像看到弟弟一样……”白月静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月静,我想不到你会为此事这样,这大概是出于女孩子之软心肠吧。可是,我所不能够理解的无论我如何对你好,你都不会说句爱我的温馨话。也罢,只要你心里真正有我,你谈要求吧。”
白月静擦干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说:“田力,这学期又快要放假了,明年七月份就要毕业了,我所关心的是你的学习,来时伯父伯母一再嘱咐要我督促你的学习,过去我做得不够,我想下一步帮助你把学习赶上去,这不仅对学校、对你父母有个交待,而且我的心里也稍平静一些,重要的还是对社会的回报,本科四年拿不到毕业证,国家是不予承认的,等于白上学,再说你也没学到什么知识。”
“我也想过,我想到毕业考试时抄也要抄个及格,真不及格的话也罢,只要有你就行了,我把咱俩的关系放到首要位置了。”
“你真糊涂啊!我没法说你,靠抄别人的能行吗?必须要掌握真实知识,而且永远是抄不及格的。”
“那你说说下步怎么办?如何帮助我把学习搞上去?”
“学习还靠你自己努力,我想配合你复习一下前面的课程,后面的你不能再拉掉。从今天开始咱们的学习时间都放在教室里,晚上你不能再到女宿舍熬点了,可以在你们宿舍里或者教室里学习,你也知道学校的制度是不允许男生到女宿舍的,只不过别人惹不起你才例外。我晚上到教室里陪你学习,你也可以同换子、海珊他们一起学习,平时吃饭也不要再和我们搅混在一起了,到男生人群中去树立你的形象。”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离不开你。”
“田力,你如果真是这样,我永远不再理你,等于我们不认识,没有过去和今后,因为你无可救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和人格,是个愚夫……”
“静,你别急嘛,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让我试试看吧。”
“还有,从今以后不能我走一步你跟一步,多么的没有意思,有失自尊,你看看这池中的鱼儿还自由地游动,人也需要这样。”
田力立刻把脸转向池中说:“行,出校门你要告诉我。”
“出校门也不一定,如果需要你一同出去的话,我会叫上你的。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快上课了,我们走吧。”白月静起身走去,田力似乎心事重重,好像在做着思想斗争,慢步跟在后边。
晚饭时,田力提前买好了饭,端到大厅外一处不被人注意的墙角蹲下独自吃了起来。只有白月静看得清清楚楚,她暗自欣喜,也暗自叹息。
女宿舍的桌子上放好了饭菜,白月静把门咔嚓一声关住了,大家听到响声都愣着了,季晓红说:“月静,闭门干啥?你的尾巴还没带进来呢。”
“吃你的饭吧!别快嘴多舌的。”
“怎么?莫不是你把夜老鼠关进了木箱子里了吧!”
“晓红呀晓红,你还让人吃饭不让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都吃饭吧。”
孟玫玲带着关心的口气问:“月静,田力今晚不来吃饭了吗?”
“他不来了。”
“为什么?”
白月静笑着说:“他改邪归正了。”
江明明说:“去你的吧,开什么玩笑,田力如果吃饭能离开你,他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除非他死,他不至于死,不信走着瞧。”白月静自信地说。
孟玫玲惊奇地问:“你们今天谈崩了?”
“若是真谈崩了就好了,只是崩不了。”
季晓红又问:“吃过饭他还来吗?”
“不来了。”
季晓红跳起来说:“女性解放了,我们可以随便地说笑了,我可以脱光背了。”说着立即甩掉了上衣。
晚饭后,田力回到自己的宿舍,倒在床上思索着与以往不同的情形。
徐辉说:“换子,咱们到教室去学习吧。”
“好,我把药吃过就走。”
田力猛然从床上坐起问:“换子,你有病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点轻感冒,今天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田力回避了换子的问话,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同你们一起到教室去学习。”
“好哇!欢迎你回到男生队伍。”徐辉大声地说。
田面换惊讶地问:“田力,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的,是真的。”
“好吧,说话算数,走!”
“海珊呢?”田力问。
“他已经去教室了。”换子说。
晚上熄灯后大姐姐般的孟玫玲有些不放心,在床上思绪不定,对于田力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能理解,便抱着枕头悄悄地上了白月静的床,低声地问:“月静,我相信你睡不着,你和田力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哎!没什么,今天我只不过把我们之间危机的关系与他学习太差的严重性摆了出来,即使脱去恋爱的外衣,也应该做到真正的关心,他对我的做法也不能完全不理解,但是他确实晕了,敢闯贵宾厅,到了不知耻辱的地步。从小学到大学,我看到田力这人的本质是好的,不傻不笨的,今后只要能够理智些,也许将来我们还能够走到一起,否则,我真是下定决心了——过眼烟云,一别永决。我向他亮明了态度,提出了要求,他勉强答应试试看,总该是个进步吧,事情就是这样。”
孟玫玲听后激动得搂住白月静的脖子说:“月静,你真有魔力,是位情有独钟、敢恨敢爱的奇女!”
“去你的吧!别讽刺我了。”
“说真的,我要有个像田力这样的人追我就好了。”
“还是没有的好,也许你将来有个比田力还田力的追爱的人,到时候你会找我倒苦水的。”
“但愿如此吧,我不会像你那样终天想法子摆脱人家。”
“玲,有人说爱情是细细碎碎的,是无法用东西包起来去衡量的,越是爱得深就越脆得很;也有人说爱情是生命,犹如风旋。你同意这些观点吗?”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名言。”
“好吧,咱们不谈了,睡吧,今晚就同我睡在一起好了。”
“不了,我的小月亮,我若在这儿会干扰你做美梦的。”说着,孟玫玲抱起枕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