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通常是学生们的自由活动时间,白月静早早地溜出了宿舍,甩掉了三个贴身影子,来到了望花台下面许国生居住的小房门前,叫了一声:“小许,你在屋吗?”
许国生掀开门帘走出来,高兴地说:“是白月静啊,快请进!这屋子太小了,太简陋了,让你见笑了。”
白月静走进室内,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坐在了这个房间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笑着说:“房间不大,倒挺雅气,琴棋书画,还有剪刀锄耙。”说后,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许,今天你有时间吗?”
“你有什么事情?我无所谓,时间由我支配,只要把该干的活做完就行了。”
“我想让你同我一起到商场看看,想买些日用品。”
“行倒是行,只是你的那位男朋友他会有什么想法,你同他去更好。”
白月静闻听也没有生气,用美丽的眼睛、喜悦的目光投向许国生那憨厚、端正的面孔,这时许国生刚毅锐利的目光也正朝向了白月静白里透红、清秀不俗的面容上,两目相对如同触电般地把视线避开,有着蜻蜓点水那样的明快情感。
白月静改口说:“那就不去好了,咱们谈一会儿学习吧。”
白月静同许国生在幽静的小屋里心平气爽地谈论着一切想说的话,从先秦到南北朝的文韬武略,从唐诗、宋词到元曲的兴旺,从东洋文学到西欧悲剧的崛起,从巴尔赫德猜想到陈景润圆周率的推算,从夏娃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从天文到地理……谈得有声有色,乐趣无穷。
白月静的面颊透出灿烂的笑容,像晨旭、晚霞、牡丹、玫瑰,美不胜言,有着万花不及的丽质。她喜不自禁,轻启朱唇,深情地说:“这屋子虽小,却容量无限,我有生感到最自在、最舒畅、最开心、最有活力的存在,这大概是园中之最的原因吧!”
许国生朦胧不解地问:“你这是说?”
“我也说不清道不明,也许你这所房子独特得在这个城市都难以找到的简陋,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出色的明亮。同时,在这个园中与花相比,它粗犷而高大……”
许国生苦笑着说:“你这是戏谑我吧?”
“不是,我是认真的,因为这所房子在我的心里已占据了位置。”
“这破房有什么价值呢?多次有人解开裤带推门走进时,都把我吓一跳,也把对方吓一跳,你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吗?”显出很难为情的样子。
“我明白,只因为是这样,才显得格外别致。今天还会有人来吗?”
“不会了,我在门口挂上了‘闲人免进’的牌子。”
白月静脱口而出:“手与手相牵天知情,心与心合拍地共鸣,下个星期这个时间我还会来的,再见了!”
白月静告别许国生后,她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行走在校园的小河边,时而抚去头顶上的柳枝,时而弯下身子拣起小石头击水,有着静若闲云、动若花开、举手投足之间流动的美……
田力从教室到女宿舍来回跑着找白月静,孟玫玲和季晓红也正着急地在议论着白月静的去向问题。这时田力来到,三个相聚在女宿舍,季晓红说:“我昨天听月静说她想到商场买些东西,但没讲是买什么。”
田力用手擦抹着满头的汗水,急切地问:“晓红,你听清楚她说是去哪个商场吗?”
“没有,她没讲。”
“正常情况下,月静不会丢下我们独自出行的,莫非是有什么需要背着我们的事情要去做吗?”孟玫玲紧锁眉头猜想说道。
田力更加着急地说:“走!咱们赶快去那几个大商场找一找,一定要把她找到,不然出事怎么办?”
季晓红惊讶得叫起来:“我的妈呀!几个大商场都找找还不把我们给累死,说不定她一会儿就回来了,逛商场能出什么事呀?依我看咱们还是在屋里安心地等待为好。”
“田力,晓红说得也对,咱们等她吧,跟那么紧干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以后我要是单独出外走走,你们可别一直跟着我。”
“玫玲,你可以一个人单独行动,但月静就不同了。”
“为什么?田力,你说这是何意?”
“你比月静年龄大些,再者月静长得太招眼了,每当同她一起出外都要生一肚子气,路人的目光总是盯向她。”
“噢,我明白了,你是说我长得不漂亮,是‘苍兰’,一个人出外放心,对吧?”
“玫玲,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你的美称“红玫瑰”已足够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月静她是属于我……我的女友了。”
“你是说她是属于你的,那么你就不该生路人目光的气,你应该高兴,为有一个漂亮的女友荣兴才对。”
“玫玲,你就别开玩笑了,你们俩人到底去不去找月静?如果不去,我可一个人去了!”
“你想去就去,我们知道月静丢不了,决定在屋里安心地等她,是这样吧晓红?”
“是的!我们哪儿都不去。”
田力气呼呼地走出房门。
七点多钟白月静回到宿舍,当她一脚踏进门槛时,季晓红像是看到了星球人一样的惊奇,“哇!你终于出现了!玫玲,你看谁进屋了?”
孟玫玲躺在上铺看书,抬头向下看了一眼说:“白小姐辛苦了,您用过晚餐没有?如果没有,请打开饭盒自便吧!”
“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了?都怪声怪气的,莫不是有病了吗?”
“谁有病谁知道,出去撒野整整一下午,事先也不说一声,让大家着急。”季晓红埋怨道。
“晓红,我不就是一个人出去走走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去哪儿总该打个招呼吧。”
“看来这个问题今后也是无法解决的,不出校园打个什么招呼呢?”白月静低声嘟囔着。
“啊!你就没出学校大门呀,昨天你不是说要到商场买东西吗?”季晓红失声说。
“那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一定要去的。”
“坏了,田力还不知道跑几个商场呢,不知道急成个什么样子了。”
“什么?田力去商场找我了?”
“是啊!我告诉他你可能去商场了。”
“晓红啊,你还怕他跟得我不紧吗,真糊涂呀!”
季晓红不乐意地说:“月静,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一点也不糊涂,我最清楚的是田力对你真正的爱。”
“晓红,实际上我们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田力对我的爱,我感觉到好像是一种枷锁,很累很累。”
“月静,你讲的话我咋一点儿也不明白呢?”
“不明白也就算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让月静吃饭吧。”孟玫玲显然是有些不耐烦地说。
江明明推门而入,关切地问道:“月静,你怎么现在才吃饭呢?”
白月静生硬地说:“你不也是现在进屋吗?”
“我是吃过饭了。”
“那有什么区别,总之也是刚回来嘛。”
“月静,听语气你是生气了。”
“没有,大家都很关心我,只有感谢不尽了,还生什么气呢?”
“那就好。”江明明似乎感到有些没趣的样子。
白月静阴沉着秀丽的面容,慢吞吞地吃着饭。
忽然,门外有敲门声,并问道:“月静回来没有?”
季晓红高声地应答:“回来了。”
“我能进屋吗?”
白月静抢着说:“不能!我们都上床睡了。”
“我还没有吃饭呢!”田力说。
“自己想法子。”白月静说。
“那好吧,我走了。”
江明明不解地说:“月静,你为什么不让田力进屋来?我咋觉得你今天有些不正常,肯定是与他闹气了吧?”
“明明,我很累,想歇歇脑子,你就别再问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
田力没有去吃饭,有气无力地回到宿舍,洗了一把脸便上床躺下,自言自语地说:“苦啊!”
田力的上铺是同姓好友田面换,大家平常都叫他“换子”,还有人称他是“面蛋”,他富有风趣地说:“我的田大力士,莫不是又捉不住‘月亮’了吧,我看,只有望天代之了啊!”
田力没有好气地说:“换子,你想让我打你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这身小力薄的哪经得起你一掌之力呀,我是想同你一起到花园去散散步,以解心头之烦闷,你意下如何?”
田力闷声闷气地说:“不行,我今天太累了,心情也不好,哪都不想去。”
“力哥,心情不好才走动走动呢,现在还不到九点钟,咱们到楼下游荡半个小时再回来行吗?”
“面蛋!你烦不烦啊!”
田面换低头不语了。“面蛋”之称是来源于田面换通常在是非上从不与人争高低,他瘦瘦的身条,矮矮的个头,窄窄的面庞,白白的皮肤,像个女孩子。然而,在学习上可是顶呱呱的,班级中他是数一数二的尖子,一付高度近视镜遮住了他的大半个面孔,显得文气而有素养,也有女孩子喜欢他,竭力想靠近,但他却是敬而远之。
少许后,田面换改变主意说:“好,不去外面就算了,我把窗子打开,让月亮扑进来好吗?”
田力猛然从床上坐起,怒视着田面换,很不客气地说:“面蛋呀!面蛋!你成心是要把我气死,快滚出去!不然我的拳头就发痒了。”
田面换被震得发呆了,怯生生地说:“力哥,你今天是受什么委屈了吧?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想让你开心,如果真是受什么委屈的话,你肯定还没有吃晚饭,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拿着饭盒走出了房门。
田面换走后,田力又躺下,苦闷得双拳抱头。
当田面换把饭菜端到田力床前喊道:“田力,你起来吃点,算我求你了,不吃饭是不行的,你看,这是我从饭店里给你买来的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要了一碗米饭。”
田力终于被感动了,他起身望着田面换双手捧住饭盒的热诚的样子,声音很低沉地说:“换子,你真好,刚才我骂你,还生我的气吗?”
田面换摇摇头说:“不会的,习惯了,你快吃吧,不然饭菜一会儿就凉了,再说徐辉和海珊回来,看到你现在才吃饭,又要问长问短的。”
田力接过饭盒边吃边说:“换子,你给说说,为什么男孩子爱上一个人竟是这么的痛苦?”
“我也说不明白,因为我没有恋爱过,我心中只有我妈,母爱才是高于一切的。咱们班上的女同学不是不喜欢人,只是不能太靠近,尽管肖荣公开称我是书呆子,桃新花侮辱我是小太监,我都不与她们争辩。我认为在读书中女孩子有着‘危险品’的成分,所以就坚决疏远她们,不谈恋爱,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爱的痛苦了。”
“换子,你该不是心理上不正常吧?”
“不,我是个心理上很正常的人,我是为学业,极力要排除一切干扰。难道你不觉得你爱白月静爱得非常危险吗?你的学习成绩落后得班上倒数几名,恕我直言,你倒真是葬送人生。”
“换子呀,你真不明白爱一个人的幸福。”
“是啊,我还不明白爱一个人的痛苦。”
“是的,爱是不由己的,我每当看不到白月静时,心里空虚得比单吃大蒜还难受,当看到她时,心里马上甜蜜快乐得跳动不止,也许只有到结婚后爱的激动才会平静。我爱白月静爱得愿为她死,我这一生一世什么没有都可以,但惟独不能没有白月静,她是我的一切,她是我的拥有,也完全可以说成她是我的生命。”
“田力,你为白月静发疯了,真是不可思议。”
“是呀,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我今天为找月静苦苦跑了六个商场,撞倒了三个人,人家骂我眼瞎、找死、不要脸,我都忍下了,还向人家道歉,饭也顾不上吃,就又赶到月静的宿舍问回来没有,敲门时月静不让进屋,可是我知道她回来也就放心了,不过没有看到她一眼,心里总不是个味,憋气。”
“我的力哥呀,你真是个痴情汉,只怪这世上痴情的女人太少了,真是可怜天下痴情汉啊!”
田力放下手中的饭盒,竟仰脸发呆不言语了。
田面换不知所措地问:“田力,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了吗?”
“没有,你别说话,让我想想月静说话的声音,让我猜猜月静上床休息没有?”
“田力呀田力,你的心思都在小月亮身上,怎么能够完成学业呢,女人真正喜欢的是男人的才华,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你这样无所事事,恐怕会放凤凰而飞呀!”
“什么?什么?换子,你说是放风筝?”
“好了,别胡扯了,没有血性的男儿。”
“换子,你在侮辱我。”
“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说你不应该为爱情而丧失意志,倒在女人的脚下。”
“你说得太过分了,我在爱情上是专一的,爱情是我的全部,我的做人定向是先恋爱成家,而后立业。我父亲说一个男人必须先有个家才能做成事业来。我赞同父亲的观点,正如人们常说的一句成语:成家立业。‘立业’二字总是放在后面的嘛,生活本身需要的是春暖花开,而不是更多的冬天,你懂吗?”
田面换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好吧,田力,我缺乏生活知识,是个书呆子,我讲不过你,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又是一个田字分不开两半的姓氏,但观念不一致,都爱莫能助,请你原谅我对你过激的言语,今天的交谈到此为止,现在,我去洗个凉水澡,你先休息吧。”
白月静对田力的疏远,使田力忍痛不已,终日像没魂一样的慌慌然,尾随着白月静一步也不放松。一次外国考察团到科院参观,学校挑选白月静为接待员,组织得很严谨,不准无关的人进入接待室,但是田力却横冲直闯,进入到客厅,当负责人员劝说他离开时,他竟大吵大闹说:“我不走!白小姐是我的女朋友,不能让外国人把她骗走了!”当众出丑,最后不得不取消了白月静的接待资格。
有时就连白月静到厕所,他也要盯住,弄得“小月亮”哭笑不得,非常难堪。无奈,白月静只能是妥协了,主动缓和与田力的僵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