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饱满多情,吹苏了芬芳,吹绿了田野。
海城科技学院的校园里,玫瑰含笑,红珠万千,旭日普照,一朝尽染。
这天清晨,九六届三年级一班的孟玫玲、季晓红、白月静各人手持一书,躬身猫腰地用力向着长满丛枝的望花台攀登,当快要接近台顶时,年龄最小、身条修长、面容清秀、上着红装、绰号“小月亮”的白月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妈呀!看起来我是要老了,同胞们!我实在是上不去了,照顾照顾本小姐行不行?我是没有雅兴登高望远了,咱们就坐在这儿看书吧。”
“好吧!小月亮,我同意。”身着米黄色套装、富有饱满气质、魅力充分的大姐姐姿态模样的孟玫玲应声道。
年龄不大不小、平时随和就事、个头长得适中、人称“素色美”的季晓红漫不经心地说:“我也乐意服从这样的决定。”
三人便坐在一条石板上,面向朝阳,像是三朵金花伏藏在绿色茂叶之中,时隐时现,妙不可言。台下的玫瑰花馥郁而清新、芳香而醉人,她们心旷神怡,无心读书,戏说声声。
大家暗送美称“红玫瑰”的孟玫玲开口问:“晓红,月静已经情有所托,你呢?”
“我吧,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你想要个什么条件的?”
“要求条件不高,第一是男人,第二会做饭,其他嘛别无所求了。”
“你说的是废话,不找男人还能找女人不成!喂!平时想过咱学校里哪个人没有?有没有你的意中人?”
“想谁?课余饭后看到房前、屋后、树旁对对相爱的同学挽胳促膝、亲亲昵昵的样子,怎么能不动心呢,可是无可奈何啊!咱们班上的那几个人模狗样的小男人,人家早就有主了。唉,怨天尤人啊!玫玲,说说你自己吧!”
“我呀,同你一样,心中无影子啊!”
“我不信,总来找你的那个大男人是谁?”
“你再胡说,我可拧你的嘴巴!”
在一旁专心观花的白月静猛然插话:“别争了,二位小姐,能争个什么?莫非是各自想争个‘白马王子’不成!”
“死丫头,你是在耻笑我们两个呀!看我不打你!”孟玫玲说着站起身。
白月静立刻打着手势说:“不敢了!不敢了!请大小姐坐下,快看,台下的玫瑰开得多么可爱呀!听人讲玫瑰花中还有玫瑰王子呢。”
孟玫玲脱口而出:“做你的美梦吧!那是神话传说。”
“喂!玫玲,你的名字是不是伯父母以玫瑰之美取了个‘玫’字呀?因为你长得和玫瑰一样的美丽,同学们才称你是红玫瑰,对吧?”
孟玫玲佯装生气的样子说:“小月亮!不允许你胡说八道。”
“玫玲姐,你真生气了?你整天叫我小月亮,我可是从来也没有急过呀!”
“那是对你的爱称。”
“说得好,我叫红玫瑰也是对你的爱称,你应该接受才是正理。”
“这不一样,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叫我!因为我是姐字辈,长者为上,懂吗?”
“行了!行了!争够没有?依我看,咱们不如开怀抒情,望着玫瑰园对玫而吟好不好?”季晓红从中调解说。
“这个主意好,我赞成!晓红,你就先吟为敬吧,献给咱们的红玫瑰、玫玲大姐,行吗?”
“好,玫玲,小妹献丑了。”
玫瑰呀玫瑰,
你为什么这样的美丽?
这样的美丽!
孟玫玲和白月静托腮静听下文,然而季晓红不言语了。五六分钟时间过去了,白月静再也忍耐不下去了,问道:“晓红,还没有想起下文呀?”
“完了。”
“啊!你的诗作完了?嗬!这就是诗呀,要是这也称作是诗的话,那谁都会,远的、近的、外人都不提了,就我那五岁的小侄女她也不比你差,去年假期时我带她看海,她站在岸边,拢直双腿,仰起小脸,面对大海,喃喃地说道:
大海呀大海,
你是多么的可爱,
我愿变作一只海鸥,
飞翔在你的上空……
仅比季晓红大两个月的孟玫玲抱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硬是强止住笑声说:“月静啊!你就别再逗了,放过晓红吧!我也不会作诗,此时此刻我自告奋勇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怀,以词代诗献给你们。晓红,你这个大诗人可不要反过再笑我呀!”
“玫玲,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吗,我从不会取笑别人的。”
“好,我开始了,让二位见笑了,多多指教。”
太阳升起的时候,
玫瑰花儿开了,
在阳光的地带,
我们跑得更快更快!
超越自我,
跨越时代。
突然,身后响起了浑厚的男子声音:“玫瑰花儿花红常鲜,扎手难近!”
孟玫玲和季晓红立刻扭过脸怒视着来人,孟玫玲低声地说:“哼!真是个夜老鼠,不知啥时候钻出来了。”
季晓红带着斥责的口气问:“田力,你真坏,把我们吓了一跳,你不应该偷偷摸摸地来到这里听我们女孩子说话,你是什么时候藏到我们身后的?”
田力嬉皮笑脸、满不在乎地说:“咳!别管我是什么时间来的,我呀,是来给你们当保镖的。”
“谁稀罕!”季晓红嗔道。
“喂!月静,你想的玫瑰王子来了,听见没有?”孟玫玲向白月静开玩笑说。
生情多感的白月静稳坐磐石,一语不答,她那丰富美丽的大眼睛在泪花扑簌中凝视着二十余米台下的玫瑰园中一位青年园工不停地修剪着摇曳的玫瑰,一枝枝地扔去,她非常地伤感。白月静悲伤的模样,把大家都惊呆了,搞不清她为何而泣。
田力比谁都着急,欠身轻声地问:“静,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都不是!”白月静声泪俱痛地起身,哪知,一脚滑空,“哎呀!”一声摔下了望花台。
众人齐声呼出:“月静!月静!……”
田力即刻欲向下跳。
孟玫玲伸手抓住田力的衣袖说:“田力,你不能跳下去,俩人都会摔伤的,快!咱们从右边的台阶下去。”
三人急匆匆地跑下阶梯,孟玫玲和季晓红拉着手向下跑,田力已经远远地跑在她们的前面。
正在园中修剪玫瑰闲枝的青年男园工许国生,听到望花台上有喊声,抬头望去,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荡着树丛向下滚落,他凝视一下,发现滚落的方向正对着一口未加盖的浇花机井,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扔下手中的工具,飞奔跳跃到那口水井处,说时迟那时快,上前伸手抓住已经滚落到十几米深井口边的白月静,自己被吓呆了。
园工许国生在惊呆中用双臂搂住白月静,生怕她滑落井里。
白月静衣扯脸伤,紧闭双目“哎呀!妈呀!”吟叫不停。
许国生猛然清醒过来,低声问:“同学,你怎么样?”
“我没有死啊,真的还活着吗?”
“是的,你没有生命危险,就看你伤得如何了?我送你去看医生。”
白月静闭住眼睛说:“谢谢你了。”
许国生托抱住白月静离开井边,走出玫瑰园,顺着花园小径向校内走去。
田力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看到男青年紧抱住白月静,他心中五味俱全,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抱怨,快步走到白月静的身边温情地问:“静,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白月静脸上淌着泪,闭目不语,许国生抱住她疾步向前,田力显得尴尬难堪,望着男青年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严肃从容的神态,不禁心绪慌乱,猛生敌意,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快把她放下!”
许国生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地向前迈着脚步。田力怒火中烧,紧跨两步,走到男青年的前边,照着他的脸“啪!啪!”两耳光。
许国生立刻止住脚步,怒视了田力一眼,躬身把白月静轻轻地放在地上,望着白月静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把目光投向田力,以蔑视的神态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去。
白月静突然失声而泣,田力即刻俯身搂起白月静小声地问:“静,亲爱的,快告诉我哪儿疼得厉害?都怨我对你太不尽心了,原谅我吧!”
白月静偎依在田力怀里,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双目珠泪地说:“田力,你不该打了救我的人,太不理智了。”
“什么救你的人,望花台根本就摔不死人,坡度不是太陡,且满台丛枝,伤得轻重是避免不了的。”
这时孟玫玲、季晓红赶到,她们老远就看到田力打人的情形,但是也顾不上问及,异口同声地说:“月静,你怎么样?”
孟玫玲靠近白月静的面前细看,“哎呀!月静,你的脸部伤得不轻啊,向外渗血呢,赶快到医院去看看吧。”
“是啊,就别在这儿耽搁了,月静,你能行走吗?”季晓红着急地问。
“试一试吧。”白月静说。
“我看就别试了,让我背着你走。”田力急切地说。
“不,还是我自己走的好。”
孟玫玲和季晓红伸手从田力怀里拉起了白月静,扶着她向前走。
孟玫玲问:“月静,能行吗?”
白月静坚持着说:“还行。”
田力默不作声,低着头跟在她们三人后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心事似的。
白月静住进了本校医院,医生立即给她进行了检查处理,在她的面部罩了块大纱布,看上去挺吓人的。
孟玫玲和季晓红都去上课了,田力仍是不安地走动在白月静的病床边,女医生告诫他说:“这位同学你也去上课吧,这里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田力俯身靠近白月静的枕边悄声说:“静,我去上课了,下课就来陪你,好好听医生的话,过会儿见。”说着便起身走出病房。
园工许国生因被田力所打而内心受到严重伤害,他万般委屈,懊丧地走进设在花园边处的一间小屋,这屋子暂时是属于他休息居住的地方,房里放有耕锄、剪具、一张桌椅、一张小床,桌上放有一叠叠厚厚的书,墙上挂有乐器。许国生无心摆布日常事物,扔下手中的做活工具,倒床而卧,他仰面长叹:“人啊!人啊!何故是为?!”窝囊气憋得他脸涨肚鼓,难以承受,无奈跳下床对墙而呼:“啊……啊……救人受欺,是何道理?”又从墙上取下吉它拨弹了一阵子,索性跑出了门外。
这时候花园里早读的学生和散步的教师们也陆续离去,许国生直奔上望花台,仰天高喊:“喂……喂……老天作证,我是男子汉,立地八尺,气贯长虹,出言九鼎,行如磐石……是不是这样?”
许国生站在望花台上眼望四周,天地广阔,犹如自己置于云端,顿时感到豪迈轻松,他昂首赞叹:“大地呀!您是多么的可爱,我生长在您的怀抱里,拥有生活的情怀,美好的诗意抒发不尽,只有万花为您开!”
许国生漫步在望花台上,激情满怀,没有了伤感和哀怨,当他正静静地思索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走下望花台台阶,向着玫瑰园边的那口井处奔去,麻利地弯下身子把没有盖上井盖的水泥板用力地搬起盖住了井口。他打量着井盖,好像没有了疑虑,便抬步离开,突然面前地上飘落着一本书,疾风吹着被扯破的残页掀动,他欠身拣起,拍去了灰尘,舒展开破页方显出上面《物理原理学》的印字,下面用精细的钢笔写着“白月静”三个字。许国生看后,双手捧着书凝视了好长一阵子后,说不清是怜悯还是珍爱,小心翼翼地把书装进了衣服口袋里,向着自己的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