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曹尚德为表妹爱妻的故去,整个精神骨架被摧毁了,她给亡妻刘廷伶过完了一百天的祭日后,竟四处走游,以释怀念之忧愁。
在还是充满寒意的初春二月,他像一个疯男人一样,一人骑马在白河沙滩里来回地奔驰,跑得出汗疲劳时,就脱下衣裤跳到冰冷的河水里把头扎进去浸猛子,一连能浸数十个;他常常带着一群弟兄们到西山和北山打猎,凡是遇到山鸡、山鹰、山鹿等类似性绵体弱的动物,嘱咐他的朋友们统统放过,他说这些动物都有着可爱善良的女性一面,绝对不能伤害它们。有一次,他的小侍卫由于不小心打死了一只花山鸡,他气得竟用马鞭抽打了这个下属卫士。还有一次,他的另一个小侍卫把一只小山鹿打伤了,他在用双手轻轻地扶摸着鹿的枪伤处时,不禁蓦然想到了亡妻廷伶在临产前向他嘱咐的话:
“德哥,我的身体太弱了,如果我有不测,你也不要过于悲伤,只要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我就死而无憾了。”想到此,他把小鹿交付给别人照管,自己敏感得快马跑到家里看看两个女儿有没有意外,当看到两个小星星都平平安安的在家里时,才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他生怕两个孩子有什么意外,对不起死去的妻子。
曹尚德还经常带着一帮人马到百里以外的山潭、河沟、乡村池塘等处用网捕鱼,他总是把捕到的鱼还要放回到水里,捕捕放放,放放捕捕,谁也弄不清他的意图,谁也不敢阻挡他的行为。就这样,他除了做一些必要的公务外,终日尽是干着这种徒劳而无为的事情。
“清明”临近时,曹尚德排着时间给亡故的亲人上坟祭祀。先是刘银珠的妈,后是刘廷伶的父母与兄长,再后是妻子廷伶。
曹尚德每次给妻子廷伶祭祀,悲痛万分,常常是拉一个女儿、抱一个女儿,整天哭涕坐守。家人和亲朋好友都为他非常担心,生怕他熬煎出病。大家商量,还是再给他选女娶妻吧,不然时间久了他会倒下去的。这样一说,亲戚与近邻们都把风放了出去,说是曹家大少爷急于迎娶媳妇。消息一传开,可不得了,媒婆、亲朋好友们挤破门子说亲。曹尚德真是有点儿急了,因为他心里除了思念廷伶和银珠外,别的什么也没想,根本就没打算再婚娶。然而,父母及亲戚这么一张罗,搞得他晕头转向,除了急、发脾气,别的就再也没好办法。
有一次,两个媒婆同时各带来一个姑娘让他相,父母硬要逼着他看看人家女孩长得怎么样?他看了后,心里很不乐意,其实他根本就不去注意端详人家的面目与姿态,而是心不在焉地瞄视人家一下,嘿嘿一笑,指着墙上银珠给廷伶画的画像说:“你们哪一个能比上这一幅画像,觉得自己比这像上的姑娘长得漂亮,就主动地说出自己配得上,否则,你们就趁早快快走开。”这么一说,媒人和那两个姑娘一句话没讲便离去了。
曹尚德使出这一招,是有意刁难、推脱婚事。谁能比得上这幅画像呀!那是刘银珠用泪水和纯洁的心境、意象画出来的。这意象变成了神笔,她把对刘廷伶的敬慕和爱心用笔尖高度浓缩地勾画了出来:那苗条的身躯,那柔和的秀目,那慈善的面孔,那用神情表现出来的心灵,那清淡的容颜,那明亮浓黑的长发,那银光多彩的头巾披肩而下,那淡绿色的绸衣裙拖地而浮,那纤秀的柔体,那谦虚谨慎的姿态,还有那容颜上如芙蓉托露珠的泪滴……大有仙女不及之貌,简直是一位世间完人。这幅画像是刘银珠一生的画心,她画完后说:“我的画笔该结束了。”也就是说明了她画到了顶峰,再也不能作画了。
曹尚德的家里媒人继续不断,数次都让他给千方百计地打发走了。可是又有一次,媒人领来了一位农家女孩,穿衣甚旧,长得有几分冷眉的秀气,羞涩得抬不起头来,无论媒人如何地劝说、推拉她走进曹公馆的宅院,她就是不进去,十冬腊月,她穿着件单薄的棉衣,身子靠在曹家门旁的石狮子上一动不动,急得媒人里外乱跑。曹尚德的父亲和母亲出门看了一眼,就一言拒绝了。然而,尚德无意走出门,好奇地盯了她一眼,向媒人当时表态说:“我同意了。”
这妞叫胡六妮,年方十八岁,是白河东人,她在次年正月十九坐上了一辆席蓬子马车草草率率地与曹尚德完了婚。曹家既没出轿、也没有请客,便把第四个媳妇娶到了曹公馆尚德原来婚前的卧室。
胡六妮进了曹家,成为了尚德堵塞亲朋好友说媒的挡箭牌,没人再拥门求婚了。虽然尚德没把六妮视为爱妻,但对她也是诚心诚意的,只是过着平淡无味的夫妻生活,等于又多了一个照看曹二星的佣人罢了,有时曹尚德能成半月、一个月的不在家住。
由此,曹尚德怀念亡妻、鄙视后续之妇的风言风语在石桥县城传开了,一些经常在外乱跑、不规矩的娇艳轻浮女子听到后三五成群地到家找他,尚德摆脱不了这些如同是苍蝇和臭虫一般的女人,就只好戏弄这些女人们,耍笑开心。这些女人们满身都长着烂疥疮,每天都需要用火烤,方能解疼解痒,他向这些女人们豪爽地耍笑说:“我家给你们买炭烤疮的钱有的是,我家住房有的是,你们只要愿意在这里烤,就长期住在这里烤吧!我喜欢看到你们那痒疼的模样儿。”这显然表明他大有玩世不恭的劲头。
刘银珠自从廷伶死后,她由曹家回到二姨家,就再也没有见过曹尚德。但是,她从别处已经得知尚德再婚了,而且清清楚楚的知道曹公馆、县政府里大名鼎鼎的曹文书、曹大少爷的宅院里住满了“乱世佳人”。
刘银珠对曹尚德的情乱行为也生气也不生气,因为曹尚德该不该这样,她都能够谅解。她依然的想念着他,她基至把曹尚德寻花问柳的做法竟视作是他极度怀念廷伶与自己的逆反心理所造成的。就在这个时期,她曾派人到曹公馆找尚德说明想把他的大女儿曹一星接走,但曹尚德拒绝了,说是廷伶的大姐接走了。这话也许是真的,也许是不让接的搪塞。从此,她与曹尚德的关系就心连人不往地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