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第三卷 第二章 母亲病故梦事(二)

光阴过得很快,又到了腊月,人们都在忙碌着准备过新年。
一天夜里,银珠在自己的卧房里睡觉,母亲给她托了个梦,说是她还会有个弟或妹,要她注意照管。她一觉醒来时,竟迷糊得从床上跳下来,满屋子的到处跑着找着说:“在哪?在哪?”当一无所有清醒过来是一场梦时,又哭了起来,声声叫着:“妈妈,我想你呀!……”
从此以后,银珠总是在思索着疑问着自己这个梦的根源,似信非信的不能忘怀,总觉得好生奇怪,她想:“我怎么还会有个弟妹呢?还要我注意照管,若是爹的小姨太生娃子,根本不用我管呀!再说也没有看到她们谁的肚子大起来啊?”
就是这么个梦事,银珠虽然不全信,但由于是自己母亲托的梦,就一直深刻在心里,她总是忘不掉,也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又一天夜里,银珠一直睡不着觉,雄鸡鸣叫二遍时,她还在床上辗转不安,想着母亲给她托梦的缘故,她在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中,忽然,六婶子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六婶年轻貌俊,妯娌中赞她是个“小美人”,最近见她的不多,可偏在父亲那里遇到过她两次,她总是匆匆忙忙打个招呼,慌慌张张地就离去,莫不是她跟父亲?但细想想,又推翻了,不会的,六婶一向人品端正,对我们兄弟姐妹和母亲都很好,况且六叔刚去世不到半年时间呀?可又是谁呢?想来想去,比来比去,总还是六婶的影子浮现在面前。
腊月二十三晚上,是民俗小年,都在忙于祭灶,银珠去父亲住处问过安走出来时,恍恍惚惚看到南边小道上有个女人的身影向着父亲的房子走过来,她就留了一个心眼,侧身躲到路边一棵紫荆树后面。这种举动,对于刘银珠来说若不是梦的缘故,她连想也不会想去窥视别人,然而,今天却做出来了。
来人快如闪电般地进到父亲的屋里,尽管这女人穿得厚厚的,速速而行,但她还是看得清潸楚楚是六婶,这是出乎她意料的,银珠既看到了她,就想知道他们究竟说些什么,便转身躲在父亲迎窗的干枝花树避光处静听。
“四哥,你咋还不着急呢?我这是再有一个月就要产娃子的人了,每天用这宽袋子把肚子捆得透不过气来,快把我给难受死了,你赶快给我找个避风港处安插着,让我松散松散吧!”这显然是六婶的哀求。
“你着急什么?我比你还急呢?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找的是河东北边的沙山村一个老长工的家,老俩口都六十多岁了,没儿没女,住处在村西头,独门独户一个院。我已给他们一些银元了,让对别人讲你是他们的干闺女,都说好了。你生过一个月后回来,娃子给他们留下,如果死了更好。这几天你准备准备,向家里老人和其他人打声招呼,就说你娘家有紧要事,今年不在这里过年了,然后,找空你就一个人走吧,我也不能出面送你,到村上问沙老汉就行了,谁都知道。”
“四哥,今晚我走不?……”
刘银珠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差一点昏倒在地,她的心比寒冬更凉、更冷了,她真不知道是如何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坐在靠椅上,呆看着断去双臂的白色“维纳斯”塑像,自言自语说:“维纳斯啊维纳斯!你不幸断去双臂而痛苦,世人为了分担你的痛苦,把你竖起,在人们的心灵中转化为“缺陷美”的象征,而这世上的人真正心灵上的缺陷,要比你丑陋、痛苦得多呀!”
第二天上午,银珠整理了一下自己必要带走的衣物,向父亲刘老四告别,语含双关地说:“爹,在这个家里我太痛苦了,我天天看着家里的一切就会想到我娘,很快就到过大年了,我也该回曹家了,你要多保重。”说过,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
刘老四刚想向女儿说些什么,可他张开嘴时,以往对他深情的女儿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刘银珠又去看过爷奶,只对奶奶说:“奶,我在家太想我妈了,我去曹家了,孙女得空回来看你们,您要多保重身体啊!”说完便带着丫鬟媛媛离开了家门。刘银珠没往曹家走,直奔姐姐金珠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