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第二卷 第二章 曹尚徳智转危机(一)

部队要驻进刘府的事,“坐地虎”刘老四象树上的一只乌鸦,终日慌乱不安,他满腹忧愁,十天期限就要到了,国军进驻府后,该是如何的乱糟,这个家该如何维持下去?他吃不香、睡不宁地一直思虑着。
十天来到了,二十天过去了,三十天又来到了,一直九十天过去了。刘老四的心从惊恐到安然,他一直庆幸队伍定是开拔走了,不会再来了。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从没敢到县城打听过军队的消息,因为他生怕一打听,别的部队再来了。因此,他在侥幸中度过了平静的一百天。
这已是到了七月,刘老四彻底地解除了军队进驻府内的思想戒备,把后花园垒起的围墙也推倒了。当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快要忘掉完的时候,突然,七月十七日下午,张团长带着警卫员,还有厚厚的聘礼来到了。刘老四好像从梦中惊醒,急急忙忙地迎接招待。在“理事园”客房坐定后,张团长很有礼貌,还似乎有点歉意地说:“老主家,让您挂心了吧!本来是部队要很快驻进你府,结果突然奉命出发,我们团往西部执行任务三个月,这不,刚回来两天我就赶快跑到这里来,您的准备工作该是更充分了吧!”
刘老四的脸青、黄、白、赤皆有,他结结巴巴地说:“张团长啊!真是对不起了,您走了后我把部队进驻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是一直等啊等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去找吧,又不知道地方,恐怕再落个刺探军情的罪名,也没敢去,想着你们三个月就没到,肯定是部队开拔走了。前几天我才把围墙推倒,不过,也没什么妨碍,你若真还需要进驻,我们再垒,费不了多长时间。”
张团长听后,并没有生气,很客气地说:“这不能怪你,这是因为我们的部队发生变化而造成的,还应该感谢你的劳苦功高呀,让您辛苦了!”
张玉玺的这番话,使刘老四出乎意料之外,他把还在颤抖的双腿收住了,试探地向张团长问:“那你们的军队不往这里住了?”
“不,马上就搬进来,不用打围墙了,你把‘后花园’和你这‘理事园’给我们腾出来就行了。正好这两个园连在一起,便于管理,我把我的士兵约法三章教育好,不扰乱你们就行了。”
刘老四刚收住颤抖的双腿又变软瘫了,他带着哀求的声调说:“张团长,您得给我个准备的时间呀?”
“嗯,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我们就开进来。另外,想问问你的家世,你不在意吧?”
“不在意,不在意,你说吧。”
“令堂大人们都健安吧!”
“都好,都好,让你费心了。”
“夫人好吗?”
“好,好!”刘老四实在是无心对答。
“听说你的夫人是名门闺秀,很是标致啊!”
“你过奖了,一般家妇罢了。”
“有几位儿女啊?”
“两男、两女。”
“哦!真有福气,儿女双全。上次我们在‘桃花园’遇到的姑娘,那是……”
“那是我的长女。”
“令妹芳龄有多大?”
“今年多大,我记不清楚了。”刘老四有意打马糊眼。
“那许有婆家没有?”
“这都是她奶奶、母亲的事,我从没过问过。”
“那你找机会就向她们问一问,如果已许过人家,就马上退了,我的团副看中了你家的大小姐,这是您刘家的福分,我的团副可不是一般的人,聪明精干,堂堂男子汉,将来说不定就是旅部、师部的人选,你可不要小看了。这是聘礼,请您收下,军务在身,我们要走了!”
刘老四强支撑着要倒下的身子骨,说了声:“我这就不送你们了,走好!”
张团长的脚刚迈出门坎,刘老四便晕倒在地,站在门外的佣人们立即走上前扶起,连叫:“老爷!老爷……”呼叫好长一阵子后他才哼出一声。有人立即去报告了彭夫人。
夫人吓得魂飞丧胆,颤颤抖抖地来到了“理事园”,她未走进屋里就哭得像刘老四真死了一样,令人惊恐。
当人们把刘老四抬到床上,又叫来了医生掐人中、敲背苏醒后,彭夫人才慢慢停止了哭泣。余奶妈她们又送来了奶、汤。刘四爷喝后,脑子才算清醒过来,他看到满屋都是人,有气没处出的气呼呼地吆喝:“你们这么多废物都来这里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都给我滚!”佣人们吓得一个个跑了出去。
这时,彭夫人又掉起眼泪,刘老四一看,便说:“你咋不走哩!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彭夫人擦去眼泪,低声地说:“少卿啊!你刚才不是晕倒了吗,大家才来的。”
“谁叫你们管我的!我死去才好哩!”
夫妻俩人正说着,大女儿金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哭着说:“爹!你咋了?我来迟了。”金珠说着,伸出手亲切地拉着父亲。
这时刘老四挤出笑容,对女儿说:“金珠,别难过,爹没事,我不是挺好的吗?刚才只是有点儿头晕,现在全好了。”
金珠同父母呆了一阵子后,刘老四完全恢复了理智,看来只有他的儿女才是他的定心丸,他看到金珠马上就变了样子,这时他平静温和地说:“金珠,回你的房间吧,我和你妈有话说。”
“那我就走了,爹,妈。”
金珠走后,刘老四向夫人说:“润清呀,大祸临头了,军队又要进驻咱府,说是再有两天就来到,这可咋办?还有,我要说出来你可别难过,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想想对策。”
刘老四把张团长要给团副娶金珠的事,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夫人听后,如同霹雳轰顶,脸色刷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停了好半天才说了声:“这可怎么办?”
“他娘,我看让金珠到山庄躲起来吧,或者装病卧床不起,再不然就赶快到南阳城去让老二给她找个婆家出门算了。”
“少卿啊!你说这办法能行吗?能来得及吗?千层纸包不住火,这军人可不是好打发的,咱惹不起啊!弄不好家破人亡。”
“那你说咋办,让孩子就跟着穷当兵的受一辈子罪!没家没业的,今天在这儿打仗,明天又跑到那儿打仗,说不定哪天就把命送了。这个年代,当兵的明讲,都是炮灰,子弹那东西可不长眼呀!到那时可就把金珠害苦了。你没听过穷人还说:‘拉棍要饭,也不让女孩嫁给当兵汉。’又何况我们呢?我们这个家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从没有一个闺女嫁给当兵的。”刘老四正说得有劲,忽然仆人通报,说是县城来人要见刘四爷。
“她爹,我先回房去,晚上咱找金珠一块儿好好商量商量。关于军队进驻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可得想开点,你看,我就挺住了!你是一家之主啊!更应该沉着气,才能顶起大梁呀!”
“好,你走吧,别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