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第八章 痴情一去无影踪(六)

季晓红到海城的第二天,首先同吴天宇去看已装修好的新房,两室一厅,有厨房和卫生间,整个屋子都铺上了地板砖,卧室和客厅均吊起了白色的吊顶,安装了彩灯。季晓红兴奋不已地说:“天宇,这真的是我们的新房啊?!”
“是的,晓红,你高兴吗?”
“我呀!不仅仅是高兴而已,是心花怒放!”
“这就好,没有使你失望就行。”
季晓红看过房子后,心情特别愉快,第三天便开始访朋拜友。她首先拜见的是最对脾气、最要好的同窗之友“慢半拍”宋大曼。宋大曼工作在港务局质检处,下午两个人相见在海港码头,那情景真像是百灵鸟相迎,更像是久别的情人相见,远远地都把双臂伸开跑上去拥抱在一起,把过往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宋大曼高大的个头,穿着一身湛蓝的海港警服,英姿飒爽,当两人松手相望时,季晓红咂嘴不停地说:“乖乖,时隔三日,刮目相看,你竟变得如此亮丽神气。哎!你结婚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吧,怀孕没有?”
宋大曼猛瞪大眼睛说:“你没结婚,我哪敢啊!”
季晓红笑着说:“又不照路了吧,这才是驴唇不对马嘴呢。”
“要是对着的话,我就不是慢半拍了。说过,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季晓红和宋大曼坐在海边,畅谈毕业后的感想经历和知情同学们之间的状况,海水的波涛像是为她们作伴奏,有说不清道不完的话题。当提到白月静和孟玫玲的婚姻不幸时,两人哀叹不止。直到宋大曼问:“晓红,你典礼定在什么时候?”时,才把话题转了过来。
季晓红说:“由于还没有办理登记手续,所以典礼日子没有确定,你放心吧,定过后我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你的。”
“好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说过,俩人握手告别。
季晓红乘出租车回到吴天宇住处时,天色已晚。当她走进屋里,灯光下坐着吴天宇及他的父母和一位陌生人都在发闷,而没人与她打招呼,她惊奇地上前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天宇的母亲低声地说:“晓红,你回来了,坐下吧。”
吴天宇很沉闷地说:“咱们买的房子是搬迁房,可事先不知道,这不,姑家二表哥来了,他在房地产开发公司工作,这房子开发公司早就把房钱给过卖给咱房的那一家了,他们又收过咱们家的一份钱后,全家都往香港定居了,告都找不到人家了。”
季晓红听后,一腚坐在沙发上,半响才说出一句话:“买房时的中介人是谁?”
“他是从墙上贴的一份广告上看到的,哪有什么中介人呀!只有电话号码,联系上办成的。”母亲说。
“哎呀!天宇,你真糊涂啊!电视上法制教育经常讲,像办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有公证,你是不是缺个心眼呀!也是大学生呢,真拿你没法子。”说过,无奈地摇摇头。
吴天宇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听到季晓红这样地抱怨自己,火冒三丈地说:“如果不是你催着结婚,哪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我是傻子!我是糊涂虫!我缺心眼!我没能耐!你聪明,你伶俐,你去找个比我强的人吧!我不般配你。”
母亲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天宇,你疯了!!”
父亲说:“天宇!你再敢说一句,我就起来打你个儿!”
季晓红对吴天宇突如其来的态度和言语,都变得傻了,她实在接受不了,因为过去她在吴天宇面前无论是对还是错,天宇从来没向她红过脸,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人发牌气,越想越难受,便一切不顾地哭着向门外跑去。那位西装革履有派头的姑家二表哥急忙向外追去,母亲也慌忙地赶了出去,二表哥连拖带拥地把季晓红拉了回来按坐在沙发上。
父亲命令地说:“傻小子,还不向晓红姑娘认个错。”
“认啥错!谁让她羞辱我呢。”
季晓红想想也是,同着他家里人数落,男人是顾面子的,自己也是有过错的地方,便说:“叔叔,你就不要强迫他了,我也有错。”这样一说,屋里的气氛缓和多了。
父亲说:“唉!算咱倒霉,受骗就受骗吧,钱可以再挣,房子以后也可以再买。没有房子,婚事也要办,把天宇住的那间小房收拾一下先结婚用,等钱攒够再买新房搬进去。”
大家都沉默无言。二表哥望着季晓红那冷梅般的容颜,又看看大表弟的凄凉面孔,再看看舅父舅母的愁眉。便说:“我那套新房原准备是马上结婚用的,可是女方的父亲强逼着女儿去了新加坡留学,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结婚,所以你们先住就是了,室内设施齐全,暖气条件比较好,我一个人可以先搬回家去住。”
母亲听后,非常高兴地说:“好,好,还是二外甥知道亲,我去做饭炒几个菜,你们弟兄俩喝一场。他爸,走!你给我当帮手。”
吴天宇的父母走出后,二表哥便海阔天空地谈论起来,在房地产开发上讲得头头是道、津津有味,说到未来房子的高层次、高标准、高需求的方向,什么一条龙的服务、花园式的环境、封闭式的物业管理、价格的涨落趋向等等,季晓红听得入迷,对他由陌生一下子变成了老熟人似的,不断点头示意赞同。吴天宇好像依然困惑于买房受骗的思绪中,无心搭话,只是听见与无听见都是“哼,哼,哼……”
晚餐摆上桌后,吴天宇由于心情不好,把父亲提来的两瓶二锅头一杯一杯地下肚。季晓红也顾不上看一眼吴天宇,只管为二表哥敬酒,有种说不清的投缘和钟情。季晓红恭维道:“二表哥,您人帅气,心眼好,见多识广,才华横溢,未来发展无量啊!”
“弟妹,多谢你的夸奖,表哥我现在还只是小菜一碟,等我洪福大发的时候,我要再建一个海城,到那时,表弟你们都什么也不用干了,跟着二表哥管理钱财就行了。”
酒喝到这种程度,父亲阻止不让喝了,母亲把瓶里余下的一点酒也拿走了。大家开始吃饭,看起来不足二斤酒是无法把表兄弟俩打发好的。吃完饭后,二表哥提出:“走!天宇,咱们去看我那房子,看看能不能相中,真相不中的话,二表哥我再给你们想办法。”
吴天宇一听,很高兴地说:“走!晓红,咱们就去看看,正做梦的,二表哥给拿来了枕头,为何不要。”
季晓红说:“去就去,住与不住,去看看也无妨。”
母亲说:“我看天不早了,明天再去看也不迟。”
“舅妈,明天恐怕我抽不出时间来陪他们去看,离这也不远,我们步行去,最多有公交车的两站路。”
父亲说:“想去,就让他们去吧,管那么多事干啥。”
母亲又说:“不要在那儿停得太久了,早点儿回来。”
吴天宇说:“妈,我爸你们先睡吧,不要等我们。”说后,三人走出。
他们一行很快进入到一个居民小区,灯光辉煌,明亮得如同白昼。二表哥说:“这叫怡园小区,这里的房子虽然价位高,但是已经抢购得一干二净了,整天有人说穷,到买房子的时候谁都不说穷了。”
季晓红四处环顾,目不暇接,羡慕地说:“这里的夜色太好了,太迷人了。”
“到了,咱这个房是十六号楼一零一号,好记得很。”二表哥说着从身上掏出了钥匙。
当打开房门,按亮电灯,走进屋内时,三人脱下棉外衣,季晓红惊叫出:“哇!真漂亮啊!”便跑进各个房间看。这是个二厅三室的房子,地板是用时尚的竹条贴合,烤漆透亮,保持着漂亮的自然本色,屋上面是一级红菊木吊顶,墙壁则是进口高级材料涂镶。这比起吴天宇受骗那个房子,又上一个高档次,房内十分高雅舒畅。
当季晓红正陶醉于坐在古式红木透明的沙发上时,表哥已经在茶几上摆放了酒、菜、糖果。五粮液酒原装瓶,菜有鱼、虾、杏仁、核桃等。二表哥说:“你们两位来到我家了,少许招待,请谅解。”
三人各自就座,无论怎么个坐法,季晓红都是坐在两个男人的中间,这是无法改变的。吴天宇端起酒杯说:“这第一杯大家都干掉,第二杯我向二表哥敬酒,第三杯是晓红向二表哥敬酒,因为二表哥是长者,你说对吧!晓红。”
“天宇,你讲得对,我举双手赞成。”
“好啊,你们两个人对付我一个人呀!我奉陪到底,每人先喝一杯,谁不喝谁钻桌子,男女都一样,今天咱不轻视妇女,弟妹,你听见没有?”
“既然受二哥抬举,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依从了。”
“晓红,你可不能,二表哥是与你开玩笑的。”
“谁说我是开玩笑的,必须来真格的,喝!”每人都喝下一杯后,开始敬酒,接下去是互相敬酒,敬着敬着,又压起指头,一对一地喝下去……
一个小时过后,三瓶酒喝完了,二表哥又拿出两瓶,一手举一瓶战战兢兢地说:“有种的,再、再把这两瓶喝光,才、才是英雄!”
坐下后,二表哥用牙咬开瓶盖,先倒给吴天宇一满杯,季晓红说:“天、天宇,你不能再、再喝了。”
“这、这么好的酒,不喝就、就太亏了,喝!”喝着、喝着,酒顺着嘴角流,醉得酒倒不进杯子里时,吴天宇和二表哥各举起一个瓶子咕噜咕噜地像喝水一样下咽。吴天宇手抓住酒瓶子而身子不支“咕咚”一声,躺在地板上。
二表哥看到吴天宇倒下,一把将季晓红搂到怀里说:“你看,你的老公是个狗、狗熊,我是英、英雄,现在开、开始,你、你一口,我一ロ地喝,一醉方、方休!”
季晓红用手推着酒瓶,说:“二表哥,你、你叫啥、啥名字,只叫二表哥是不尽情意的。”
“对,对,应该叫、叫名字,马、马云山就、就是我的名,好、好听吗?”
“云、云山哥,我真地不能喝、喝了。”
“不、不能喝算、算了,你跟我上床睡、睡觉。”
“这、这可不行。”季晓红站不稳脚步,跌了几跌,爬着来到吴天宇跟前躺下不动了。
马云山嘴里嘟囔道:“你、你心里只有表弟,而一点儿、一点儿也没有我。”说着,跌跌撞撞走到季晓红跟前拖着她拥到床上,还知道拉开毛毯给季晓红和自己盖上,这时已是后半夜二点多钟了。
三点半左右时,季晓红扒在床沿边先吐,吐吐哭哭,哭哭吐吐,心里仍是糊涂不清,吐过又睡着了。接着二表哥马云山也吐起来,虽然心里不清楚,但都没有吐在床上。马云山吐过后,搂住季晓红睡起来。
吴天宇四点左右开始吐,他吐吐睡睡,睡睡吐吐,怎么也弄不明白在哪里睡,更不清楚睡在何处,却睡得很香。直到凌晨七点多钟吴天宇方睡醒,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美丽的天花板,他立即坐起,很想这是什么地方?他揉了揉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番后,忽然醒悟,起身跑步到各个房间,当他的目光投到二表哥床上时,“天哪!”一声惊呆了,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似的立在那儿不会动弹了,看着看着,不觉双腿软了下来,竟“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哭了,他低声地抽泣着哭了,床上的两个人睡得像死人一般地搂抱着。吴天宇哭了好大一阵子后,用拳狠捶自己的头,然后一挥泪,把胸口衣兜里装得严严密密、热热切切的那张叠成折的纸放在了床头柜上,狠狠地望他们一眼,拿上棉衣,把门“咣当”一声带上离去。
吴天宇晕晕腾腾回到家里,倒床而睡,母亲看到他进到屋里那个狼狈样子,走到跟前问:“天宇,晓红呢,怎么你现在才回来,你爸我俩等你们一夜也没有睡。”
“妈,我回来了,你们也去睡会儿吧,晓红去她同学家了。”
“好,好,等你睡起来咱们再吃饭。”
早上八点多钟时,季晓红醒来,挣脱马云山的胳膊,坐起来本能地摸摸自己上下身的衣扣都扣得紧紧的,但她还是照着马云山的头打去一掌,马云山立刻坐起来,耸耸脑袋,清醒了一下说:“打我干什么?”
季晓红用眼睛直直地瞪着问:“你怎么我没有?”
“我怎么你什么?我没有怎么你!”
季晓红猛然看到柜上有一张纸,便拿起来一看是自己的结婚介绍信,心中一跳,知道吴天宇已看到了自己与马云山的情形了,马云山也明白了一切。季晓红立即掀开被毯就下床,马云山拉住她的胳膊说:“已经晚了,说不明白了,既如此,也就错从错中来吧,一不做二不休,小妹,跟着我过吧!”说着,把季晓红拽到怀里。
当天的下午,吴天宇没有任何理由不把季晓红的去处真实地告诉自己的父母,母亲听到儿子的讲述后,知道是亲外甥霸占了晓红,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父亲立即出门去找自己的妹妹。
吴天宇第二天把自己的车子押在了一个朋友家里,告别了父母,于晚间登上了东去的火车,一路流血般地苦诉着心声:
我是一个男子汉,爱的昨天像是云烟,热恋的时光已过去,匆匆别离不回还;相知相伴无数天,凝结真情万万千,我不能想也不能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因为我是男子汉,从来无悔也无怨,只要我们曾拥有,相爱一场总是缘;让惆怅随风飘散,留着情感作纪念,带着自尊带着自信,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竖强的人儿是我男子汉,默默地向你说声再见,只要你过得幸福,就是我的祝愿;男儿有泪不轻弹,天涯海角是彼岸,重新扬起生命之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