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奶妈觉得实在难以说动胡顺,心想,得赶快去找彭夫人。
余奶妈从“理事园”一直跑到“贤和园”彭夫人的住处,向夫人说明了来意和情况。彭夫人知道银珠出寨之事与芳芳无关,只能怪自己任性的女儿。彭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她出身名门望族,是彭家营彭大家族的闺秀。她得知芳芳被打,又被关闭,心里十分着急,就立即派了人去通知胡顺到她住处来。
这时的胡顺,还一直在屋里做着美梦呢,正品味着刚才看见余奶妈的姿色。忽听有人叫:“胡管家,彭夫人让你立即去见她。”
胡顺一听是夫人召见,头尾不顾地一溜烟跑到了“贤和园”。在路上他还是直着腰走的,一到夫人的门口他那本来就是半截缸似的身段立即弯成了一张弓。
四旬开外的彭夫人从屋里走出来,她那威风凛凛、俨然肃穆的样子,吓得胡顺不敢抬头看一眼,他低着头,声音颤抖、结巴地说:“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把芳芳丫鬟打了,还锁起来不让吃饭,是真的吗?”
“是……夫人,她把二小姐哄到寨外去玩,让二小姐淋了雨,我教训……教训她。”
“小姐出寨的事与芳芳无关,是二小姐自己要去的。”
“那……那她为啥承认?”
“你赶快去开门,让她吃饭,别再说了。”
“是,夫人,我这就去……”说着迅速地离去。
胡顺把关闭芳芳的门打开后,余奶妈跑上前去,赶紧把芳芳抱到怀里,看看已被打得不成人样,身上软绵绵的,紧闭双眼,叫也不应。这时屋里挤满了佣人,胡顺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大个子丫鬟兰花,自告奋勇说:“让我来!”背起芳芳就往仆人们住的房子走去。进屋后,她把芳芳轻轻地放在床上,大家都忙碌起来了,有的给芳芳洗脸,有的给芳芳换衣,有的给芳芳往嘴里喂水、喂奶,这是芳芳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人间的温情。
芳芳,姓任,名叫冬芳,家住周营村,说起也是白河边的人。她四岁时死去了父亲,八岁时又故去了母亲,只好同哥哥一起在外婆家寄居。外婆、舅舅虽然对他们很亲,但由于连年灾荒,家境日趋贫困,实在承受不起芳芳兄妹俩的生活担子,只好给芳芳找个吃饭门路,经人介绍,到刘府当了丫鬟,他哥到在和外婆同村的一个小地主家当长工。
芳芳是前年到刘府的,已经当了两年多的丫鬟了。她由于出身贫寒,父母早逝,尝尽了人间苦涩,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早已播下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种子。她刚来刘府时只有十三岁,但她很用心做事,从没有办错过事,或受过任何人指责,这对一般女孩来说是很难做得到的。
任冬芳,身躯纤瘦,面目清秀,一双大眼睛是水银色的,然而,眼神是悲哀的,她经常小嘴紧闭,忧心忡忡。
芳芳经过众姐妹地热心照顾,终于睁开了眼睛,小嘴微微启动说:“谢谢婶子、姐姐们。”说完,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大家为芳芳的苏醒而欢心,都高兴地围到她床边问长问短,问她想吃什么饭,想喝什么水,但她一言不答。大家觉得不对劲,余奶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唉呀,烧得这么厉害,怎么办?得赶快看医生啊!”
兰花粗声粗气地说:“我去找老爷,让他派医生给芳芳看病。”说完,就冒冒失失地走出了门。
兰花,是刚进刘府的丫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她根本不了解、更不懂得财主们的面目和心肠。她只有一颗纯洁的心,这颗心纯得像一张未写字的白纸,简单得像块儿小石头,她把别人看成和她一样的直爽、热诚与无私。这也难怪,因为,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未见过世面、缺乏见识的孩子。
兰花一口气跑到了“理事园”,见到刘四爷后,带着痛心的语调直截了当地说:“老爷,芳芳有病了,求老爷给派个治病先生看看。”
刘四爷听到这样的事,心里既烦,又不在意,他闭着眼睛问:“她是什么病?”
“发高烧。”
“发烧不算病,别管她,过几天自然会好的。”
“老爷,胡顺打她了。”
刘老四从鼻孔里哼出:“打她不亏,就应该教训教训她,你走吧!赶快回去好好干活,别没事找事。”说过,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