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第一章 刘银珠暗许芳心(四)

 

刘老四刚出大门,便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回归已近,他立在门阶上等候,怀着喜怒交加的心情投过去了疼爱的目光。银珠走到父亲跟前,抬头叫了声:“爹!”就同芳芳怯生生地进了大门。
众人们都向二小姐问好,她低头不语,好像做出了天大的错事。这时还是那位最最亲她的余奶妈走上前拉着银珠的手说:“二小姐,你可回来了,把人都快急死了,走!回屋去。”
余奶妈拉走了二小姐,管家叫走了芳芳,刘四爷见女儿已平安回来,气已全消,悄然离去,其他家人也都缓缓走开。
二小姐回府的喜讯在大院里很快传开了。
老夫人、少夫人由丫鬟们陪同在路上迎到了银珠,老夫人一把搂过了二千金,颤声地说:“我的宝贝孙女,你到哪里去了?可急煞奶奶了!以后出门,给奶奶说一声,不然,我会急死的。”
银珠点了点头,娇宠与委屈已憋了半天,这时,她说了句:“奶奶,我想你。”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
老夫人双手搂着银珠心疼地说:“我的好孙女,别哭,奶奶我疼你……”
祖孙、母女之间好痛、好爱、好亲一阵子后,老夫人吩咐道:“余奶妈、媛媛,快把小姐送回绣房更衣、休息。”
银珠的母亲彭夫人随女儿进了“青竹园”,到了二小姐的卧室,奶妈和丫鬟都忙着给银珠更换衣服,端来了膳食,银珠感到今日的饭菜特别香甜,一下子吃了个净光。这时,银珠的姐姐金珠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望妹妹。母亲支走了佣人,母女三人亲切地坐在床上,彭夫人平静和蔼地问银珠“孩子,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告诉妈妈。”
“妈妈,今天郑老师回她家去了,我想轻松一下,出外透透风,就悄悄地叫上芳芳一起去白河洗澡,芳芳不同意去,我硬逼着她去,趁看门人不注意的时候,我拉着芳芳就溜出了大门。今个,又偏遇着这个倒霉的雨天,我也很怕,我还想着见不到你们了……”说着,她的泪珠籁籁而下。
彭夫人看着娇生的女儿如此伤心,心疼得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说:“我的好孩子,不哭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彭夫人掏出袖口里的小手帕轻轻地擦去了女儿的泪痕,又端起一碗奶汁,用小匙一勺一勺地送到女儿的口里。
金珠坐在一旁,以大姐姐自居的姿态,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晴亲切而又恶狠狠地瞪着妹妹说:“银珠,你胆子真大,竟敢背着家人随意跑出去玩,连我也不告诉,以后再这样,爹妈不舍得打你,我可要打你了,听见没有?”银珠乖乖地点点头。
金珠的芳容像母亲彭夫人一样的端庄,她明眸如水,秀发如云,红颜如玉,典雅的外表,蕴含着一种温静的美。在她训斥妺妺时的那种既亲又气、既爱又恨的模样,那涨煞了的白里透红的容颜,宛如玫瑰怒放。
金珠想到妹妹独自作主到外边撒野,越想越气,气不打一处来,她又开腔说道:“小银珠,你要好好地承认这次错误,不然,我非打你不可!”
母亲担心金珠会继续教训银珠,还恐怕语言过重挫伤姐妹之间的感情,就赶紧调和说:“银珠呀,听你姐姐的话,啊!”又扭过头对金珠说:“你妹妺会听你话的,说过就算,说过就算了。”这位贤妻良母,无论咬住哪个指头都疼,左右逢源,真是用心良苦啊。
银珠的大哥金宝和二哥银宝,闻讯小妹大雨受淋,也慌慌张张地一同赶来看望。
刘府,“坐地虎”刘老四的两个儿子金、银二宝也是远近皆知的才貌双全,均已有了妻室和后代。
金宝,刘府当世孙字辈的大少爷,面孔清俊,体态修长、潇洒,斯斯文文,他是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县一中教书,人称刘先生。
银宝,酷似哥哥的模样,相貌堂堂,他漂亮的脸上黑眉如炭,海阔大耳,姿态庄重,他在南阳府城商行理财,性格倔犟,名声远扬。
金、银二宝俩兄弟同两个妹妹相处得非常好,他们看到小妹雨中受淋,眼泪汪汪。金宝先开口问候银珠:“小妹,你的身体感觉如何,雨淋凉着没有?”
“大哥,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小妹,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以后不能随便乱跑,知道吗?”二哥银宝接着说。
银珠低下了头说:“我知道了,二哥。”
彭夫人恐怕七言八语说得多了,小女儿受不了,就急忙岔开话题:“孩子们,走!咱们一同去看望你父亲。”
四个孩子和母亲一起来到“理事园”书房。年过五旬的“坐地虎”刘老四看到自己的儿女双双而到,喜笑颜开,他那本能的冰板似的脸上泛起了花纹,他没有再提银珠出外的事,因为他知道夫人会代替他教育自己的女儿,所以不叙前事,只问了金宝、银宝的情况。
父亲问道:“金宝呀,你的书教得如何?”
“爹,我还是老样子,肚里有多少东西就给学生们倒出来多少,尽力而为。”
“我看,你如果对教书没有兴趣,就回来帮爹治家,你教书每月挣那点薪水,还不如回来向佃户们多收两石粮食顶用呢,干脆回来吧!”
金宝急切地说:“爹,这可不行!我除了教书,什么都不会干。再说,收租和教书的价值观与意义根本不同。”
“什么价值意义不同,有了粮食和金钱就行了。”
“爹,我们家的产业不小了,以后对佃户们是不是少收点租啊,让他们也过得去。”
“你胡说,还得逐步地增加呢,只有多收租、放高利贷,才能发家致富,你懂不懂?你愿意教书就先还教着,待我岁数再大些你必须回来。本来吗,让你教书并不是我的心愿,只是为了这个家族有个好名声,若不是这样,我早就不让你教书了。”金宝没再言语。
刘老四转向银宝问:“银宝,你的几个商行近期生意怎样?”
“爹,生意好得很,粮行进、销量比前几个月高出两倍,丝绸布匹销售高出三倍,珠宝首饰在南方开发了不少新户,收入也是空前的,银行贷出和进入的已上到半个亿了。”
刘老四高兴地说:“好!老二,你真行!不愧是刘家的后代。现在咱们这个家的产业比上几代人的业绩都大,真是日进斗金、兴旺无比啊!”
银宝感到喜悦和自豪,对父亲的夸耀,心里像喝了蜜一样,喜不自禁。
彭夫人自若地坐着,没有什么表示。
金珠、银珠根本不关心父亲和哥哥他们的谈话,像没有听见一样,俩人只顾自己说话。
金宝对父亲和二弟的谈话不服气地嘟囔道:“钱多如土,没啥用处。”
刘老四生气地说:“啥呀!你再给我说一遍!哪像我的儿子,你给我出去!”
彭夫人赶紧地说:“他爹,你急什么?孩子们来看望你,这不都很好吗?银宝有出息,金宝教书教得也很有名望,给刘家的祖宗增添了不少光彩,你应该高兴。”
银珠看到父亲生气,立即走到他跟前说:“爹,等女儿长大了,我写书、作画,给你挣好多好多的钱,行吗?”
刘老四转怒为喜,把银珠拉到身边说:“还是我的小女儿知我心。爹不指望你挣钱,让你读书,是为了高贵,将来到婆家去不受气,享清福。”
银珠不好意思地说:“爹,你真是……”
大家都笑了。
刘银珠出寨游玩的风波,从此在这个小千金身上已烟消云散,她不仅没受什么气,而且,全家人更娇宠、更疼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