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第一章 刘银珠暗许芳心(二)

刘银珠和男青年踩着泥泞艰难地走到了护城河边,银珠忽然大叫起来:“唉呀!不好了,没有桥了!”
男青年并没有因为银珠的叫声而惊讶,因为,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早就看到没有桥了,而且,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他已折断一根树杆攥在手里,随着姑娘的惊呼,他应声说道:“别怕,这河桥的位置我熟悉得很。”说着,他拿着树杆插向水里探测深浅。
站在对岸的芳芳,恍恍惚惚望到彼岸有人,但由于雨丝密集,看不清人的面目,只有拼命呼喊:“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哪儿?”然而,风大雨大,仅三十余米宽的护城河无法传递语音。
像落汤鸡模样的刘银珠,这时望着汪洋一片的河水,浑身颤抖,一愁莫展。
男青年看到她的胆怯和忧虑,就慷慨而毫无顾虑地说:“来,我背你!”说时迟,那时快,姑娘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伸出了大手,不容分说地拖起了银珠的胳膊甩在了自己的背上,并大声命令道:“闭上眼睛,不要看水!”
然后,男青年一手从背后扶着姑娘的双腿,一手紧握树杆探着桥位,弯着腰,屏住气,谨慎地一步一步淌着水向前走。刘银珠紧紧地趴在男青年肩背上,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撑着伞,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心里却忐忑不安。心想,这下子可完了,恐怕也难以跟家里人见上一面,就很可能会和这位好心人一同被河水淹没。想到此,她心有余悸地暗叹:“唉!雨与情,情与恨,后悔莫及!”
由于水深难行,男青年虽然力大、路熟,但毕竟是在险境中行走,且身负重担,他怀着紧张而坚定的信念,咬紧牙、拼着劲,终于到了对岸。
芳芳急不可待地躬身把胳膊伸向河里,接过银珠手中的雨伞,拉住了她的手,这时小伙子趁势使了个猛劲,一脚踏上了岸,由于岸沿上面泥水油滑,俩人摔倒在一起。
芳芳急忙扶起了二小姐,男青年也慢慢站立起来,他如释重负,仰起苍白的脸,用困惑的双目凝视着银珠,那表情好像如泣如诉,向她递去了欣慰,泪水、汗水和雨水一同滚落了下来。
芳芳浑身打颤地抱住银珠,哭着说:“二小姐,你可把我吓死了,咱们赶快走吧!”
三人并排冒雨从泥水里默不作声地走进寨门,银珠说:“咱们稍避一会儿雨再走吧!”
银珠三人到南寨门里边避雨的人群中找了一个空隙的地方站立着,芳芳在一侧紧搂住二小姐的胳膊,银珠的另一侧,则是高出众人一头的青年依偎着银珠。
他们被大雨浇透衣服的模样和急促不安的神情,招来了寨门避雨路人的目光,甚至有些人指手划脚地嚷嚷着什么,好像是在评头论足的样子。当他们意识到别人正议论自己时,都羞涩地低下了头。
少倾,男青年偷偷地窥视一下周围没有人再注意他们时,就悄声地问身边的银珠:“小姐,你姓什么?在寨子哪个地方住?”
“我姓刘,在寨里北边住。”说着用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
“那么你是刘府的小姐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银珠。”
小伙子听了后,不由得“啊!”了一声。这一声不要紧,又惊动了周围的人们,引发了一阵冷眼的风波,还有人嘀咕道:“神经病。”
是啊,也难怪男青年的惊讶,因为,这当地的四面八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河村称为一霸的“坐地虎”刘府刘老四的金、银二珠啊!金珠是大小姐,银珠是二小姐,刘老四这掌上的两颗明珠不仅容貌出众,而且学识远近皆知,无人比拟,由此娇宠昭昭。
刘银珠,艳若桃李,灵气多姿的面容上长着一双明眉秀丽的大眼睛,矜持苗条的纤体,文静高雅的姿态,宛如冰清玉洁。
男青年目睹到了刘银珠的容颜丽质,他为此沉默了,他回味着始于伞下和河上的情愫,心里滋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爱和幸福感,像暖流一样传遍全身,像喝过蜜水一样的甜美,像炎热中的清风吹在了眉间,又象寒冬中的火焰烘燃着带来了温暖,他立时朦胧了……
当他从美感中醒来时,雨停下来了。寨楼里避雨的人们纷纷离去,这时,他失魂落魄、慌慌张张地告诉银珠:“我姓曹,名尚德,家住在县城石桥街,在县四中做事,是校卫,我是去年在宛城南学院毕业后,是父亲给我找的这个差事;我姨妈家姓孙,就住在你府的西边,我经常来,咱们还能……”这无休止的自我介绍,被芳芳打断了。
“你别再说了,我们该走了,小姐,咱们赶紧回家吧。”
在临别时,银珠扭过头,向这位往日素不相识的恩人辞谢。当她看到这位小伙子的面貌时,心中不觉暗叹道:“啊!真英俊呀!”
曹公子,脱掉身上披挂的雨衣,露出了豆绿色合体的丝绸袍衫,他那高大的身躯,气宇轩昂,白晳方正的面容,真是仪态非凡。尤其是在他那浓发分头、红润宽阔的额头下一双眼睛炯炯闪光,这光送出了情,这光也好像说出了话:“小姐,我爱你!”
刘银珠,这位大家闺秀,也被曹公子倾倒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用正眼看的第一个外姓男人,就在她少女的心房里注入了情丝。她感到地动山摇了,甚至觉得就连这个世界也突然变得丰富多彩了,她的心灵好像是云升日出、坚冰融化;她的胸脯在微微地起伏,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她整个躯体开始溶解了,犹如云层激发出的闪电向大地冲刺,唤醒人间。她由此萌发出极度的自我情感,她本来要抬步走动的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停住了,她迟疑了,她眷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