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第二卷 第七章 青竹园里系心魂(二)

金珠走后,银珠把房门闭上,又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到了,曹尚德忙完事情,高高兴兴地从老公馆到三宅院叫银珠,银珠竟不开门也无回声,曹尚德急得大声地喊:“银珠!……银珠!……我来叫你去吃饭。”他拉长的高音能传两处院。
这时廷伶也来到了,责怪他说:“尚德哥,听你的声音像叫街一样,还不把人给吓着。”然后她敲门说:“银珠,我是廷伶,请你去吃饭。”
刘银珠听到是廷伶的声音才擦去眼泪,慢慢地把门打开。尚德、廷伶一看她的面目不觉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两眼哭得象个桃一样,尚德赶快说:“银珠,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了吗?”
银珠连看他一眼也不看,一声不吭。廷伶看到银珠的表情,便知道气在尚德身上,就对尚德说:“你先过那院去吧,我同银珠一会儿就去。”
曹尚德心里像有个闷鼓一样走出了房间。廷伶以大姐姐的身份说:“银珠,你哪儿有不舒服的地方或者心里不好受,就说给姐姐我听,我们都离开了父母,我比你大一点儿,我会体谅你的,你能相信我吗?”说着廷伶拿出手帕为她擦泪。
银珠的泪好像是一袋水被解开了口,感动得猛趴在廷伶的怀里哭着说:“好姐姐,我想我妈了,我有说不出的委屈。”说着,竟哭得抬不起头来。
廷伶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说:“银妹,我理解你,可今天也不能走啊,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去吃饭,后天家里人来接你,我去送你好吗?”
银珠这才立起身,走向脸盆架前洗了洗脸,稍停了一会儿便同廷伶去吃饭。走在路上,廷伶再三嘱咐银珠:“银珠妹妹,今天是大喜日子,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多大的委屈,见到公爹、公婆都要高高兴兴的,不要让老人们有什么误解或想法,好吗?”银珠点了点头。
廷伶、银珠双双来到公爹、公婆已坐定的饭桌边,都相互打了招呼坐下了。这时婆婆对着银珠说:“老三呀!听尚德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是这样吗?”
银珠听公婆叫自己老三,硬是忍着咬紧牙关保持住平静,回话说:“没什么大病,就是有点儿头痛。”
公婆又说:“八成是累着了,吃点饭,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银珠没有再回话,拿起筷子挟了一点儿菜后,什么也就不再吃了,谁的脸也没看,说了声:“你们都慢慢地吃吧,我吃好了,到那院去了。”她站起来就走。
银珠走后,婆婆不满意地说:“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派头真大,连个啥也不会叫。”
公爹曹宝山替银珠辩护说:“你就别为难人家孩子了,刚进门不好意思张开口叫,你着急什么,早晚总会叫的,慢慢地来。”
曹尚德看到银珠没吃什么,心里也很不好受,但当着父母的面又不便让饭或说什么。廷伶,还未来得及关照到银珠,银珠便站起身就走了。
刘廷伶吃过晚饭,向自己的姨妈、姨父问过安后,就不声不响地回自己宅院了,因为她知道表哥是不会到她的住处去的。
刘银珠是一个非常有思想感情而又富于良知的姑娘,这些年来她心里一直深深怀念着已故的丫鬟芳芳,并按民俗的规矩,从没有停止过对芳芳的祭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提起芳芳,她总是免不了的要掉下眼泪,她总说芳芳不该死,因为她还是个孩子。芳芳和她身边的媛媛年龄一样大,又是先后不长时间来到她身边当佣人的,虽然她们有着主、仆巨大的鸿沟,但她始终把她们作为自己的小妹妹看待,从没有虐待过她们,而且常常像哄小孩子似的同她们商量着做活,有时自己能做的活就不让她俩做,由此,她们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在外人或大人的面前她们身份分得很清,但一背过家人面便是亲如手足的三姐妹。她说只要媛媛在她身边,芳芳也就在她身边,就不会忘记芳芳。因此,在她出嫁前请求父母执意把媛媛带到了曹家。
银珠同丫鬟媛媛从膳房回到自己的新房后,向媛媛说:“媛媛,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一点去休息吧。”
“小姐,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媛媛走后,银珠没有马上闭门睡觉,而是怀着极大的悲愤心情环视这灿烂琳琅的花烛洞房。开始看时,她用厌恶愤怒的目光,看着看着眼睛却不听使唤的变得柔和、惊奇起来,她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啊!这并不是我的家呀,怎么跟我家的摆设一模一样呢?”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用双手揉了揉,再看时仍是如此:那令人敬仰的“断臂维纳斯”塑像,那即要飞起的“天使”巨塑,那古希腊的圣女壁画;那古筝,那琵琶,那柳琴,那长萧;这铜床,这玉桌,这金杯……